高尾绅路凝视棋盘,陷入沉思。
接近十分钟的思考后,他沉稳地在三路落子,托在白子下方。白棋迅速扳起,黑棋则稳健地退了一步。
白棋並未按常规完成托退定式,而是突然转向左下角,將棋子落在朝向右下黑角的小目上。
这一变化显然打破了高尾绅路的预期,但他並未慌乱,几乎在瞬间作出回应,果断在右下角断掉白棋。
高尾绅路这手断是对白棋未完成定式的追究。
羽根直树似乎早有预料,修长的手指拈起白子轻叩棋盘,在下方星位左侧三路落下,形成迷你中国流的格局。
柏寒注意到他嘴角若有似无的弯度,仿佛在说“正合我意“。
落子无声,却似骤雨敲打楸枰。
高尾的黒落在右下角,將两颗白子彻底吞没。
而白棋旋即转向左侧星位,轻盈地展开阵型,扩大模样。
记录席上的崛本满成手忙脚乱地调整著计时器,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柏寒却沉浸在这电光火石般的交锋中,笔尖在记录纸上流畅游走,將这场无声的刀光剑影尽数留存。
黑棋打吃的这一手,少年在记录时无意中加深了笔跡。这手棋看似朴实无华,却是高尾本因坊的厚重棋风。
高尾绅路的指尖轻轻摩擦棋罐边缘,细密的纹路在指下仿佛变得柔和。
十分钟的长考后,他忽然探身,在左上角外侧落下小飞掛角。
落子时手腕沉稳的弧度,好像他標誌性“重剑无锋“的棋风。
羽根直树几乎不假思索地回应一间低夹,黑棋隨即点入三三。
一挡一长,虽然只是普通的定式进行,但双方却仿佛在一板一眼中积蓄著力量。
柏寒的笔尖在记录纸上沙沙作响。
当第19手黑棋贴起时,房间內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柏寒看著这手出人意料的变招,不禁屏住呼吸。
这手贴起放弃了常规的二路扎钉或立下,选择了一条更为险峻的道路——黑棋在角部获取更大实地的同时,也將局势变得复杂。
羽根直树双手环抱,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点著手肘。
柏寒从记录席的角度看去,发现他凝视的焦点並非局部战场,而是在全局大势上逡巡。
本因坊的这手贴起就像在问:你是要外势的厚味,还是先手的主动权?
棋盘上瀰漫著无形的硝烟。
常规定式中,二路扎钉可获得先手,而立下则確保实地。
但此刻高尾选择的第三条路,让原本清晰的定式走向变得扑朔迷离。
柏寒在自己的记录本上匆匆记下:“黑19变招,弃权取地?“
笔跡因为质疑而略显潦草。
他微微蹙眉,目光聚焦在棋盘左上。
高尾本因坊这手贴起,让少年费解。
左下角的掛角明明闪烁著诱人的光芒,为何偏偏要在此刻將主动权拱手相让?
忽然,他瞥见羽根直树无意识地摩挲著摺扇的动作,这个细微的肢体语言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柏寒的视线重新落在白棋的迷你中国流上,那些舒展的线条里藏著羽根家的围棋dna:讲究棋形、厌恶薄味。
他想起了打谱过羽根直树的棋局,注释中小林光一的评价映入脑海:“羽根君的棋,持重而不张扬,可能会更持久。”
棋盘上的黑子突然活了过来。高尾的贴起哪里是示弱?
分明是拋出一个带著倒刺的诱饵——明知以羽根的性格,必定会在此处补棋加固。
柏寒的背脊窜过一阵战慄,他仿佛看见两位剑客在黑暗中交手,刀光未至,剑气已先锁定了对手的呼吸节奏。
“原来如此...“柏寒在记录本上飞快写下:“黑19=心理战”。
墨跡未乾的字跡反射著灯光,就像高尾藏在朴实著法下的锋芒。
他想起老师常说:“职业棋士的棋,三手之后必藏玄机。“
少年此刻才真正懂得其中奥妙。
“学到了!”柏寒目光如灼,仅仅19手棋,柏寒已经感受到身临现场的益处。
羽根直树的白30手虎补如期落下,似乎必然中带著一丝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