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美彩衣一边走,一边轻声介绍,“尤其是中国陶瓷器,很多都是珍贵的文物。”
柏寒点点头,心情却复杂沉重。
他知道,这些展品中有很多是侵华战爭时期从中国流失的。
那段岁月里,山河破碎,无数国宝或被掠夺,或被迫流散海外,成为民族记忆中的一道伤痕。
少年望著玻璃柜中精美的瓷器,手指微微收紧。
这些器物承载的不仅是艺术,更是一个民族的尊严与血泪。
他想起歷史书上那些黑白照片——炮火中的废墟,流离失所的同胞,以及侵略者傲慢的铁蹄。
胸腔里仿佛压著一块石头,连呼吸都带著隱痛。
“总有一天,它们会回家的。”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走进展厅,柔和的灯光下,一件件青瓷、白瓷、彩绘瓷安静地陈列在玻璃柜中,釉色温润,纹样精美。
“这是南宋的龙泉窑青瓷……”麻美彩衣站在一件冰裂纹瓶前,低声讚嘆,“釉色像是深海一样,真美啊。”
柏寒凝视著展品,指尖轻轻贴在玻璃上,仿佛能透过时光触碰到千年前的匠人之手。
这些瓷器漂洋过海,如今却只能在异国的博物馆里被人观赏。
柏寒站在展柜前,目光久久凝视著那件南宋龙泉窑的青瓷。
阳光透过玻璃,在釉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抹雨过天青的色泽纯净得近乎透明,仿佛能看见千年前江南的烟雨。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这些瓷器本该安静地躺在故土的博物馆里,被同样说著汉语的人们欣赏讚嘆。
而现在,它们被陈列在异国的展馆中,標籤上冰冷的英文和日文注释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將文物与它的根脉生生割裂。
喉咙深处泛起一丝苦涩。
柏寒想起小时候在故宫看到的那些瓷器,它们被小心翼翼地保护在恆温恆湿的展柜里,每一道裂纹都承载著歷史的记忆。
而眼前这些流落他乡的珍宝,虽然同样被精心保存,却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件梅瓶,是现存最完整的南宋官窑...“麻美彩衣的解说声从身侧传来,却在触及少年紧绷的侧脸时戛然而止。
她看见柏寒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那双向来沉静的黑眸此刻翻涌著复杂的情绪。
“抱歉...“麻美彩衣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是不是让你想起...“
“没关係。“柏寒打断她,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他强迫自己鬆开攥紧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只是突然想到,这些瓷器当年漂洋过海时,可能也像现在一样,被小心地包裹著,却永远离开了孕育它们的土地。“
展柜的玻璃映出他模糊的倒影,与那件青瓷重叠在一起。
柏寒恍惚看见瓷瓶上细腻的冰裂纹在延伸,仿佛时光在这方寸之间撕开的伤口。
八百年前匠人指尖的温度,八百年来战火与离乱的沧桑,此刻都凝固在这咫尺天涯的距离里。
“有时候我在想,“他轻声说,“如果文物会说话,它们会不会想念原来的窑口,原来的水土。“
话音未落,一滴水珠突然落在展柜玻璃上,不知是空调的冷凝水,还是窗外飘进的雨滴,顺著光滑的表面缓缓滑落,像一道无声的泪痕。
麻美彩衣静静地站在一旁,第一次在这个总是沉稳从容的少年身上看到了裂痕。
她想起歷史课本上那些不愿细读的章节,突然明白了这种痛楚的重量。
“要喝点茶吗?“她最终只是这样问道,指了指美术馆的和室茶寮。
柏寒侧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神里没有迴避,而是带著一种真诚的惋惜。
柏寒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件青瓷,转身时衣角带起微弱的气流,展柜上的水痕已经干了。
走出陶瓷展厅,两人来到美术馆的露台。阳光洒在远处的海面上,波光如碎金般闪烁。
麻美彩衣靠在栏杆边,摘下草帽,任微风拂动她的髮丝。
“柏君,明天就要开始正式比赛了,紧张吗?”她笑著问。
柏寒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远处的海平线:“比起紧张,更多的是期待。”
麻美彩衣眨了眨眼,忽然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那这个送给你,算是初次担任记录员的礼物。”
柏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黑曜石打磨的围棋子,触手冰凉,却在阳光下折射出深邃的光泽。
“据说黑曜石能让人保持冷静。”她笑眯眯地说,“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柏寒握紧棋子,唇角微微扬起:“谢谢,麻美姐姐。”
海风轻柔地掠过,带著初夏的暖意。
远处的钟声敲响,仿佛在提醒他们,明天的对局即將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