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錧的手指无意识地捏合著摺扇。在他看来,白棋在左下角已经脱先一手,现在角部虽有做活的余地,但从棋手的直觉来说,柏寒应该会选择继续保持出头。那样自己就能获得先手,將战局转向空旷的上方。
然而,柏寒的下一手却让他瞳孔猛地收缩。
“啪!”
白子轻巧地点入右上角三三,再次脱先。这一手棋不仅是为了捞取实地,更是对沼錧心理的考验。
“混蛋!”沼錧的脸涨得通红,猛地合拢摺扇,“对左下角的治孤这么有信心吗?”
在沼錧看来,柏寒此时的脱先是赤裸裸地挑衅,仿佛在问:敢不敢继续追究左下角?还是会被我牵著鼻子走?
深吸一口气,沼錧“唰”地一声打开摺扇,用力扇了几下,似乎想驱散內心的焦躁。
黑棋挡,白棋爬,右上角简单定型后......
“啪!”
黑子重重地拍在左下角外围,飞封!
沼錧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將棋盘劈开。
烂柯、坐隱、方圆、乌鷺,这些都是围棋的雅称,而最贴切的莫过於『手谈』。
下棋不语,棋即心声。
沼錧的动作在无声地宣告:你敢连续脱先,那我就把你封死在里面,看你如何求生!
柏寒能感受到沼錧的怒火,却不为所动。
白子轻巧地靠在飞封的黑棋上,寻求借用。
黑棋二路打拔一子搜根,动作乾净利落。
白棋反打与黑棋提吃交换后,在外围接住,继续出头。
“这块白棋不好攻啊!”
沼錧坐直了身躯,左下的白棋意外的有韧性,黑棋的攻击似乎要落空了。
少年陷入沉思。
“实地落后很多啊,必须在攻击中获利,才能保持局势的均衡。”沼錧抓了抓凌乱的头髮,目光从左下慢慢移到右边。
“两处白棋都没有安定,如果缠绕攻击的话.....”
沼錧眼睛一亮,有了决定。
黑子落在右边,搜根!
“虚右实下吗?”柏寒凝视著黑子落在二路的子,揣摩著沼錧的用意。
“这手棋不好对付啊!”几分钟后,柏寒判断清楚右边定型的情况,稳健挡住,確保眼位。
呆並、拐头、立下,沼錧的招法强硬紧凑,一心要逼迫白棋出逃,藉机缠绕。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沼錧这一连串的手段让柏寒很头疼。
彼强自保,势孤取和。
自己处於弱势,不能无理战斗,要灵活、忍耐为上。
柏寒先將左下角做活,再腾挪右边。
跨、托、靠、挤...,每一步都深思熟虑,小心翼翼。
终於,两块白棋都安定了。黑棋也藉机上下搜刮,围住中腹。
“嘿嘿嘿。”通过攻击成功扳回局面,沼錧得意地摇起摺扇。
还给少年一个白眼,柏寒判断著局势。
“细棋,白棋稍好一点点。”柏寒心下稍定,“那就官子决胜吧,沼錧君!”
官子大小、行棋先后、收束次序,柏寒仔细推敲著。
沼錧也錙銖必较,寸土不让。
棋盘渐渐被黑白两色填满。
最终,沼錧盘面领先五目,柏寒执白贏了一目半。
......
“哎呀!”沼錧“啪”地一声合上摺扇,重重敲了下自己的额头,“右上角要是没让柏君占到那一目便宜,胜负还真不好说呢!”
柏寒揉了揉发酸的后颈,两个多小时的激战让他的肩膀都有些僵硬了。
他望著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轻笑道:“沼錧君,你的棋型从一开始就有些彆扭,味道怪怪的,被我占到便宜也是情理之中吧?”
“嘖嘖,柏君现在说话都带著高手的气场了。”沼錧苦笑著摇头,手指在棋盘上划过,“不过说真的,左下角连续脱先真是神来之笔,完全打乱了我的节奏。黑棋的步调...確实太慢了。”
窗外的夕阳將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柏寒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棋盘上:“沼錧君的攻击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啊。左下和右边的白棋差点就活不成了,黑棋在中腹的收穫可不小。中盘那会儿,我都觉得要完蛋了。”
沼錧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著柏寒:“柏君,这已经是连续第二盘输给你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一颗黑子,“你知道吗?在a组院生里,除了安达利昌和大渊浩太郎,还没人能在我手上占到这样的便宜。”
柏寒一怔。这段时间和星艺的特训,確实让他的棋力有了质的飞跃。但他没想到,这种进步在沼錧眼中如此明显。
“沼錧君过奖了,都是侥倖...”柏寒话未说完,就被沼錧打断了。
“棋的內容是骗不了人的。”沼錧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柏君,你快要成为我的苦手了。”
他苦笑著摇头,“但是你知道吗?即便是安达利昌和大渊浩太郎,也不敢保证能在夏季定段赛中脱颖而出。”
夕阳的余暉中,沼錧手中的黑子泛著微光:“不在那个环境里,你永远体会不到那种压力。每个人都在拼命,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柏寒感觉胸口有些发闷,似乎有遥远的情绪在心头升起,脑中的星艺微微颤动。
“柏君,”沼錧的声音將他拉回现实,“不管是棋力还是內心,你都要儘快强大起来。”他的目光中带著前所未有的认真,“定段赛...可不是儿戏。”
缓缓吐出一口气,柏寒舒缓了心中的情绪,用力点头:“我明白的,沼錧君。这段时间,多谢你的指导。”
“说什么呢。”沼錧忽然笑了,又恢復了往日活泼的模样,“我们可是要一起打进职业的。来,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新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