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东京,细雨绵绵。
道路两旁的红枫在雨水的冲刷下愈发鲜艷,偶尔一阵风过,便有几片红叶打著旋儿落下,在积水中激起细小的涟漪。
空气中瀰漫著泥土的芬芳,混合著枫叶特有的清冽气息。这样的天气本该让人放慢脚步,细细品味,然而此刻的柏寒却无暇顾及这些。
“呼...呼...”
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柏寒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背上,刘海儿被汗水打湿,一綹一綹地贴在额头上。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肺部火辣辣的肿胀感。
两百米。
这个数字在脑海中不断迴响。柏寒咬紧牙关,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坚持...再坚持一下...”
终於,柏寒的手触到了道场的门框。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少年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晨钟暮鼓,一朝一夕。
……
清晨的阳光透过道场的窗户,在棋盘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柏寒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一颗白子,目光却落在桌上那封信上。
薄薄的信纸在晨光中泛著微黄,仿佛重逾千斤。
那是棋院邮寄来的院生录取通知书。
4月5日,柏寒將开始院生生涯,迈出走向职业的第一步。
“柏君,昨天和老师的对局输了吧?”沼錧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沉思。
柏寒抬起头,对上沼錧带著笑意的眼睛。
“嗯,官子阶段又损了几目,输得有点多。”少年嘆了口气,隨即挑眉道:“输给老师不是正常的吗?你不是也经常输?”
没有打击到柏寒的沼錧,悻悻地坐到对面,“今天我们的对局你执黑吧,棋份嘛...就让先好了。”
瞪了对面的少年一眼,柏寒不服气地说道:“凭什么让先?猜先猜先!”
“我可是前辈,自然要拿白棋。”沼錧轻笑一声,不停把玩著手心里的一颗白子。
三月份院生成绩的提升让他信心倍增,a组第三的排名让他看到了夏季定段的希望。
柏寒不甘示弱地挺直了腰板:“不行!我现在也是院生了,今天就让我来领教一下职业初段的水平吧。”
“好吧好吧,猜先就猜先。”沼錧故作无奈地摊手,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今天让你见识一下职业棋手的厉害!”
抓了满满一把白子的沼錧,目光戏謔地看著柏寒说道:“我猜是单数。”
撇撇嘴,柏寒捻起两颗黑子摆在棋盘上。
『哗啦』,沼錧鬆开手。“一、二、三......,哈哈,17颗,你猜错了!”
棋局开始,沼錧收敛了笑意,挺直脊背,认真对待著每一步棋。
星小目对错小目,棋盘上出现了再常见不过的开局。
第五手,沼錧没有选择守角,而是拈起黑子,落在左下角,一间高掛白棋小目。
柏寒微微蹙眉,看到黑棋的掛角,托退的应对几乎是本能反应。隨著目光移动到空旷的上方和右下黑棋的小目,柏寒似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白棋托退,黑棋扳粘。按照定式应该在下方单关的柏寒,却迟迟没有落子。
沼錧的眉毛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在这里投入时间?难道柏君...”
似乎听到沼錧的心声,几分钟的思考过后,柏寒没有完成定式,而是转到右下小飞掛角。
“有意思,竟然在这里脱先。”摸了摸下巴,沼錧暗道:“柏君变化好大,棋的內容也变得有味道了。”
他很想追究左下角白棋的脱先,靠下的手段和后续变化在脑海中快速成形。但转念一想,敢在这里脱先,柏寒一定想好了应对之策。
“如果再落下后手...嘶!”沼錧似乎察觉了到柏寒的意图。
“那么,先在下边攻击吧!”
沼錧將黑子落在下方,他选择了二间低夹。
“好思路。”柏寒暗暗点头。
沼錧的这手棋,既夹攻右下白棋,又远远瞄著左下角的手段,可谓一石二鸟。
“这就是院生a组的实力吗?確实不好对付啊!”柏寒捏了捏手腕上的黑白子,计算著局部的各种变化,判断得失。
10几分钟过后,柏寒落子。
左下角战斗徐徐展开,十手棋过后,白棋两翼展开,棋型舒展,黑棋则收穫了右下角实地。
获得先手的沼錧,目光转向左下角。
“是时候追究白棋的脱先了!”
靠下!
“还是来了。”柏寒低语道。
道场內寂静无声,有枫叶从窗外飘落。
柏寒演算著后续变化。
“啪!”
白子落在二路扳的位置。这一手看似平常,却暗藏玄机。如果黑棋选择长,白棋就能继续爬,从而获得宝贵的先手,再度抢先占领空旷的上方。
沼錧的眉头微微皱起,拈起一颗黑子,选择了激烈的连扳。
“有意思。”柏寒轻声自语。是委屈求全在角部做活,让黑棋走厚外围?还是弃掉角部几颗子形成转换?
柏寒摇摇头,否定了这两个选择。当下局面,黑棋的包围並不严密,还有突破的空间。即便被封锁,白棋还有角部做活的手段。
“那就再来一次脱先吧。”柏寒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仿佛能听到沼錧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白棋翻打后粘住,確保自身出头。沼錧则继续在外围行棋,黑子落下的力道明显加重了几分,显示出他追究白棋的决心。
此时的棋盘呈现出鲜明的对比:下方棋子密布,战火纷飞;上方却只有孤零零的两个子,一黑一白,各占一角,仿佛两个孤独的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