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有一点点文化基础的后生仔,將作为武昌师范学堂的首期学员接受为期一年的培训。
这群后生仔面色黝黑,手掌粗糙,统一穿著彭刚为他们准备的新装,脸上带著好奇与几分侷促,眼神中混杂著敬畏、茫然无措,以及一丝被选中的兴奋。
此新装指的不是新衣服,而是彭刚以中山装为蓝本命人缝製的新装。
面料为靛蓝染的粗布,讲武堂四期学员,武昌行政学堂学员,以及现在的武昌师范学堂的学员皆统一著此装。
新装制服上的铜扣刻著学堂的名字,这也是三所学堂制服区別之处。
彭刚正计划將此装作为汉阳铁厂和兵工厂的工装。
隨著武昌讲武堂招募四期学员,武昌行政学堂的开办。
从广西、湖南带来的小知识分子,已经被彭刚压榨了乾净。
就文化基础而言,武昌师范学堂的这两百名后生仔是三个学堂的学员中底子最为薄弱的。
没办法,扩军、清分田地是当务之急,彭刚对军官和吏员的需求更为迫切些。
尤其是吏员,不仅缺口大,对文化素养的要求也更高,难以速成,彭刚只能將手底下文化基础最好的北殿小知识分子紧著输送到行政学堂。
武昌师范学堂的生源文化底子虽然较差,不过彭刚给他们的时间也更多,有一年的培训时间,也算是弥补了些他们文化底子较差的短板。
一年的时间彭刚是经过仔细考量,他治下虽有四府之地,可已经完成土改的区域只有一个江夏县和半个汉阳县。
没完成土改的地方,学堂很难办得下去。
已经完成土改的江夏县和半个汉阳县,今年要恢復生產秩序。
只有到了明年,两县生產秩序恢復,这两个地方的百姓才有余力把学龄儿童送进学堂就学。
这个时代的孩童和后世不同,只要能走路,就是家中的劳动力,要承担一些相对较轻的农活。
隨著一阵沉稳的號角声。
从行政学堂赶来的彭刚在一眾北殿文武要员的陪同下缓步走出。
他今日未佩刀剑,只穿了一身朴素的靛蓝色细布直身,头上裹著黑色的方巾,宛如一位年轻严肃的塾师。
彭刚的出现让首批两百名的武昌师范学堂的学生,以及前来观礼的江夏县农会代表们很是激动兴奋。
转战广西、湖南期间,彭刚没少到童子营巡视,视察童子营的隨营学堂。
他们中的许多人不是第一次见到彭刚,不过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彭刚却是头一回。
彭刚径直走到匾额之下,仰头凝视了一眼匾额,旋即目光下移,落在书有学高为师,身真为范的八字的竖匾上。
终於,彭刚转过身,面对台下那八十张年轻而质朴的脸庞,朗声道:“同学们!”
熟悉的称呼瞬间拉近了距离,武昌师范学堂的首期学员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
这些学员大都是北殿童子营出身,当初在隨营学堂,时常前来给他们讲课的讲武堂三期的老大哥便是以同学称呼他们。
“你们抬起头,看清楚!看清楚竖匾上的这八个字!这不是学堂的装饰,也不是空话!这是你们將来要蚀刻进骨血中的魂!”
彭刚提高说话的声量逐字逐句道:“身正为师,何谓身正?不是道貌岸然,板起脸孔,挺直腰板就算身正!是要心口如一,言行一致!是要持身以正,待人以诚!
你们將来都是要站在蒙童面前的第一个人师!那些娃娃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清得像泉水!你们心里是乾净还是骯脏,你们的一言一行都將影响到他们。
你们自己身子歪一寸,教出来的学生就能歪出一丈去。你们要公平正直,要洁身自好!要让你自己,活成一块堂堂正正、能照见人心的镜子!”
“学高为范!”言及於此,彭刚再次高喝,目光扫过面前的这群学员。
“这不是要你们去考状元,去做那只会掉书袋的酸秀才!学高,乃是要求你们对將要传授的蒙学根基,必须烂熟於心,必须通透明白!每一个字,它的音、形、义,你都得吃透!简单的加减乘除,不能有一丝含糊!
我知道,你们许多人学问根基尚浅。但正因如此,才更要在这学堂里刻苦用功!要把每一个字都认准,每一道算题都搞通。
只有这样,將来你们走出这里,去到乡间、营盘、街巷,担任学堂蒙馆的老师,面对那些渴望识字的娃娃和兄弟姐妹时,才能堂堂正正、清清楚楚地教会他们。你们自己学高一分,就能让更多的人明理一分!
记住这八个字:学高为师,身正为范。把它们刻在心里!將来,你们每一个人,就是这八个字的活榜样,要把这道理,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最后,彭刚的声音陡然拔高,眼里对眼前的这些学员充满无尽的期望与重託:“笔墨战场同样壮阔!同样重要!甚至,更加艰难,更需要毅力!
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信心,把这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八个大字,给我扛起来?!有没有骨气,去做这开天闢地以来的第一代新民之师?!有没有决心,用你们的毅力去换我华夏亿万孩童眼中的光明?!”
“有!!!”
“谨遵北王训諭!身正学高!薪火相传!”
怒吼般的誓言响起,两百名武昌师范学堂的学员如同即將奔赴沙场的死士,眼神坚定,鏗鏘有力地回应著他们的领袖。
训话毕,彭刚亲手为武昌师范学堂剪彩,宣告武昌师范学堂自今日成立。
“先生,武昌师范学堂之事,往后还劳烦先生多家操心。”说著,彭刚携刘炳文步入学堂,一面走一面掏出两本的薄薄本子递给刘炳文过目。
“这是我这些时日草擬的武昌师范学堂的章程,和將来所设蒙学学堂之教育纲要,烦请先生过目,先生如有什么想法,亦可添入其中。”
考虑到刘炳文本就是开学馆的,塾师出身,又是彭刚的老师,彭刚考虑再三任命了刘炳文为武昌师范学堂校长。
一来刘炳文本身就喜欢教书育人专业对口,二来刘炳文是目前投效彭刚的唯一一个进士,进士的身份对旧知识分子也有一定的吸引力,三来也能彰显彭刚对师范学堂的重视。
刘炳文走到校长办公室,寻来他的玳瑁老镜戴上,仔细读起了武昌师范学堂的章程,和蒙学(小学)学堂之教育纲要。
比之武昌师范学堂的章程,刘炳文更关注的是蒙学学堂的教育纲要。
在彭刚的这份纲要中,目的为扫盲,只要求完成四年蒙学课程后的学生具备最基础的文化知识与计算能力。
学制方面將蒙学一分为二,分为初级蒙学和高级蒙学,每段蒙学学制为两年,合计为四年。
要求完成初级蒙学的学业后能掌握拼音,学会使用《常用字字典》,认识八百个以上最常用的汉字,並熟练掌握最少六百个汉字,学会基本的遣词造句。
能看懂简单的布告、標语、契据、书信、借条、收条、欠条,书写一百五十字以內的简单作文。
数学方面的要求为掌握百以內的整数四则运算,千以內的加减运算,学会打算盘。
高级蒙学则要求完成学业后能认识一千八百个以上的常用汉字,並熟练掌握其中的一千四百个,会写六百字以內的基本文章。
数学方面则要学会小数,计算税率、利息、折扣、成数,掌握一些简单的几何和代数。
课程方面语文课为基础的核心课程,占比最大,数学次之。
语数之外,再设自然常识课,系统讲解浅显的农业知识如选种、施肥、防虫,卫生知识如清洁、防疫、急救,以及解释雷、电、雨等自然现象。
“识字为根本,算学为致用之学,殿下重算学我也能理解,只是这自然之课,如雷、电、雨等现象,殿下虽同我讲过,我至今都不甚了了,我自己都不明白,如何教?”刘炳文不解道。
“此课程我有时间会亲自专门来学堂同那些师范学堂的教师讲解,让他们明白后再教。”彭刚说道。
彭刚本来是打算开设科学课,简要介绍一些当下西方的新技术。
但过著眼实际,当下华夏连能搞懂常见自然现象的人都极为罕有,开设此课程也是对牛弹琴,还是先把最基本的自然现象搞懂再说。
“武昌师范学堂首期学生便有两百人之多,如此之多的人,吃穿用度不是小数目,武昌师范学堂的经费是否循讲武学堂,行政学堂之制,由圣库直接拨给钱粮?”刘炳文问及武昌释放学堂的经费来源和教师待遇问题,“师范学堂的十五位讲师待遇又是什么標准?”
“这是自然,武昌师范学堂的经费和其他两个学堂一样,每年递交预算申请交由圣库核算后拨给。”彭刚点点头说道。
“笔墨战场也是战场,师范学堂的讲师待遇,照常备团连长的待遇给,每人再分一座师范学堂旁的院子。”
“武昌师范学堂之址原为寺庙,附近没有民宅,寺田佃农的窝棚,武昌战役之时也早让鄂抚常大淳派人烧了。”刘炳文愣了愣,开口说道。
“我会派工兵团来武昌师范学堂旁建,保准师范学堂的讲师,人人明年都能住上新院子。”彭刚许诺道,“学堂內閒置的房屋还有不少,宅院建成之前,他们暂且先住在学堂內。”
“我代那些讲师谢过殿下。”刘炳文向彭刚致谢。
“皇帝不差饿兵,我又岂会让我的人衣食宿无著。”彭刚摆摆手说道。
和刘炳文谈话毕,彭刚又接见了武昌师范学堂的第一批讲师,赏赐了他们每人八石稻米,十两银子五吊吊钱,作为这些讲师们的安家之资。
並许诺如果教学成果优异,不仅也涨职称钱粮,往后亦可凭他们的个人意愿,派遣到已经完成土改的县担任县劝学科的科长或者开设分学堂后,到分学堂担任校长,署理分学堂。
武昌师范学堂的生源不如讲武堂和行政学堂,可讲师队伍的素质一点也不低,除了刘炳文的学生之外,还有七个讲师是彭刚专门从军队中抽调回来的二期学员。
赏赐画完大饼毕,彭刚勉励了这十五名讲师一番,旋即又在学堂內召见了江夏县农会代表,以及汉阳县的几个主要农会代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