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能亨的目光灼热,他深吸一口雪茄,吐出浓浓的烟雾,他像一个身处前线的准將一般对史密斯发號施令。
“史密斯,你做得非常好!超出了我的预期!立刻行动起来!
第一,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用我们最好的货,以最公道的价格,儘快完成这笔交易,建立信任!就算吃点亏,也要赶在英国佬和法国佬面前促成这次军火交易。一回生两回熟,初次交易,让渡些蝇头小利於我们而言也不是难以承担的损失。
第二,以旗昌洋行、以及我本人美利坚驻沪领事的非正式身份,向对方表达最诚挚的合作意愿。告诉他们,我们非常重视与天国的关係,並热切期待能与北王殿下的当面进行更深入的会谈。
第三,將唐先生接到我们旗昌洋行,以最高的规格接待他,给他找几个漂亮的姑娘,避免他和英国佬、法国佬接触。
第四,严密监控英国佬和法国佬的动向。这件事,必须严格保密,至少现在,绝不能让英国佬和法国佬那边嗅到任何风声!”
第五,立刻准备一份详细的报告,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呈送给驻华公使马沙利阁下。我们必须让华盛顿方面了解到,我们在远东,即將下一盘独立於英国之外的、可能改变格局的大棋!”
史密斯因金能亨激烈的反应和宏大的战略视野而激动得满脸通红:“明白,先生!我立刻去办!”
金能亨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白兰地,將其中一杯递给史密斯。
“为了美利坚在远东的未来,”金能亨举杯,目光灼灼,“也为了不再喝英国人剩下的残羹冷炙,乾杯,史密斯。”
湖北武昌,船山学派传人王佺的宅邸內。
院中的几株老梅尚未褪尽残雪,空气中飘浮著若有似无的梅暗香。
被王佺拉著谈论船山之学的彭刚与王佺隔著一方茶案对坐。
“初读船山公之遗书,如暗夜得灯,撼於其华夷之辨,民族大义之凛然;再读,则深服於其理势合一、趋时更新之史观;近来细思,尤觉其知行相资以为用、经世致用之论,乃切中时弊之良药。”彭刚提纲挈领道。
王佺眼中微微頷首,不依不饶道:“殿下能否试详言之?”
彭刚目光扫过庭中嶙峋的假山,凝思片刻,组织好语言开口说道:“船山公之学,浩如烟海,我只是浅尝輒止而已,未能细细研读。我姑且试言之,还望王老先生莫要见笑。
船山公言趋时更新,事隨势迁而法必变。晚生浅见,船山公之更新,绝非补苴罅漏,乃破旧立新,歷代鼎革,莫不如此。
再论知行相资以为用,乃船山学说之精髓。知而不行,是为空谈,犹如饱读兵书却不上阵之赵括;行而不知,是为盲动,必入歧途。”
王夫之的《船山遗书》彭刚也只是近来看过一点,並无高深的见解,毕竟他不是搞学术的也无意搞学术。
王佺也清楚彭刚军政事务缠身,其之所长乃舆地、洋务,而非船山之学,也无暇和他的弟子一般,埋首书斋,钻研《船山遗书》。
王佺拉著彭刚谈论他们王家家学的目的,是为了试探彭刚是否看过、了解船山学说。
眼见目的已经达到,再深谈下去,就是他王佺不晓事,不礼貌了,王佺遂开口说道:“殿下在湖南就张布的《奉天討满清韃虏檄文》,此乃『知』;殿下建政施政,以雷霆手段施行《耕者有其地法令》。以均治下贫富,募兵筹餉,匡济天下,此乃『行』。
殿下所为正是以实际行动將船山公所倡之经世致用精神,將圣贤书中之道理,真正施行於天下,解生民於倒悬。”
到底还是大儒说的漂亮话好听,拍的马屁听著舒坦。
彭刚望著虽然已年逾甲,坐姿仍旧挺拔如松的王佺,说明了此番的部分来意:“王老先生过誉了,我欲办师范学堂,培育教师,教授治下之民识文断字,想向王老先生求幅墨宝。”
彭刚近期要办三个学堂,分別为武昌讲武堂,以为军队继续输送高素质的中基层军官。
二为行政学堂,培养吏员。
三为师范学堂,培养扫盲的教师。
其中讲武堂在平在山时期就在办,已经办了三期,少部分三期学生仍在就学,彭刚正著手招募拣选四期的学员。
行政学堂刘蓉兄弟也愿意充当行政学堂的讲师,为彭刚培育有基本行政能力的吏员。
至於师范学堂,彭刚办师范学堂的目的是培育能教人识文断字、简单数学的教师负责扫盲,並非是培养高等的师范人才,尚在三期学堂就学,培育了两年之久的学员勉强也能胜任。
已经开办的讲武堂设在阅马场。
行政学堂和师范学堂彭刚在武昌城郊选好了址。
此番来找王佺,彭刚想向王佺求幅墨宝当师范学堂的招牌。
虽说船山学派在湖北的影响力虽不及湖南,然湖湘一体,船山学派在湖北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殿下折煞老朽了,殿下喜欢老朽的字是老朽的荣幸,何来求不求之说。”王佺愿意跟著彭刚从衡州来到武昌,也抱著希望通过彭刚发扬光大王家家学的想法,自然是很乐意提这个字的。
“不知殿下要老朽题什么字?”
“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彭刚想了想说道。
“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王佺轻声念了几遍,点点头说道,“正合师范之意,请殿下移步书房。”
王佺起身,带引彭刚走向书房的书案。
往日完全题字皆是由王佺的儿孙侍笔磨墨,只是今日王佺没唤他的儿孙。
王佺虽埋首书斋,毕生醉心钻研先祖留下的学问,可他並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諳世故的老腐儒。
左宗棠夫妇极力襄助撮合他的孙女和北王的婚事。
今日北王难得登门造访,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王佺还没出嫁的孙女有两个,分別为王蕴蘅和王蕴蒔,皆为王佺已故长子之女,一个年方十八,一个年方十六。
王佺也不知道彭刚喜好,会更钟意他的哪一个孙女,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把两个孙女都喊来,让彭刚过过眼再说。
思及於此,王佺忽似想起什么,说道道:“殿下见谅,人老了,不中用,手易颤。我的两个孙女素来心细,她们的字也得几分船山公风骨,且让她们来为老夫侍笔、磨墨可好?”
说话间,王佺的目光似不经意地瞥向窗外迴廊,隨即向侍立在门口的老僕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王老先生是主,我为客,客隨主便。”彭刚笑道。
这王佺比彭刚预想的要会来事,倒省得彭刚主动开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