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姿態,倒是让陈霄神色微动,这赵权,倒是个忠义之人。
“赵先生忠义,本公看在眼里。”
陈霄的声音缓和了几分,“杀你们易如反掌,但本公所求,非一城一地之得失,一人一命之存亡。”
他目光投向远处,“天下动盪,胡虏窃据神器,黎民倒悬,本公兴兵,非为一家一姓之私慾,
乃为驱逐韃虏,光復汉家山河。”
说著,陈霄又看向两人,眼中带著笑意,“令少主身份尊贵,本公不会慢待,赵先生亦是大才,杀之可惜,不如,隨本公回江寧城暂住几日,本公也想听听,齐王治下的山东,是何等光景,
百姓又是否如我江南一般,能得片刻安寧?”
接著陈霄大手一挥,黄琦一行人便被陈霄带了回去。
等回到国公府,陈霄立即命人开宴。
宴席上,灯火通明,却映照著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
黄琦惊魂未定,眼神躲闪,而赵权则面沉如水,虽身陷图图,但腰杆依旧挺直,带著一种认命的坦然。
几名黄家侍卫被缴了械,垂头丧气地立在角落。
“今日,本府可谓是蓬生辉。”
陈霄端坐主位,目光扫过阶下二人,嘴角著一抹笑意,“一位是齐王肱股之臣,智计百出,
一位是齐王麒麟儿,身份贵重,两位齐聚我江寧府,实乃缘分,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转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等潜入我治下,刺探军情,联络暗桩,此乃重罪,按刑律细作当斩,念在齐王与我虽未谋面,却也神交,算得半个同道,本公网开一面,许你二人之中,择一人离去。”
此言一出,厅內空气瞬间凝固。
黄琦瞳孔骤缩,猛地抬起头,这一刻,生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立即抢在赵权开口前,急声道,“回国公爷,此乃天大的恩典,小子黄琦谢“
可是,当他看到主位上陈霄那似笑非笑的眼睛时,却突然一个激灵。
对方真的愿意让自己离开吗?或者说—
这一刻,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策涌入脑海,他几乎是不假思索道,“赵伯乃我父亲倚重之股肱,身负经天纬地之才,其一身所学,关乎我父王大业成败,实乃我山东柱石,小子不才,岂敢与赵伯爭此生机?”
“恳请国公爷明鑑,放赵伯归去,小子小子甘愿领罪!”
他言辞恳切,甚至带上了几分硬咽,仿佛字字泣血,全然是为大局著想。
但这番话听在赵权耳中,却如方箭穿心。
黄琦所说的字字句句,看似在推崇他,实则句句都在捧杀,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贾璋,此人价值巨大,万不可放虎归山—
陈霄闻言,不由得抚掌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刺耳,“哈哈哈,好!好一个甘愿领罪,黄贤侄果然深明大义,竟不惜以身代劳,成全忠义,生子当如黄贤侄啊!”
“齐王兄有子如此,当浮一大白!”
陈霄直接以贤侄相称,言语间充满了长辈对懂事晚辈的讚赏,仿佛黄琦真做了什么感天动地的事情。
与此同时,赵权心中一片冰凉,他看著陈霄那看似和煦实则深不见底的笑容,又看看黄琦那想要將自己推入深渊的表演,只觉一股悲愤鬱结於胸。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起身向前一步,对著陈霄深深一揖,“今日之事,皆因老朽筹划不周,连累少主,罪责全在老朽一身,老朽斗胆恳请国公爷,念在齐鲁与江南同为抗清之地,
唇齿相依,莫因我等微末之人伤了和气。”
“若国公爷执意要留一人为质,老朽愿留下,只求国公爷开恩,放我家少主归去,老朽—任凭国公爷处置!”
他姿態放得极低,话语间充满了无奈,只希望能保住黄琦。
陈霄听完,脸上笑容不变,“赵先生此言入情入理,也罢,本公就依赵先生所言。黄琦贤侄,
你可以离开了。”
黄琦闻言,心头狂喜几乎要破腔而出,脸上瞬间涌上血色,忙不迭地就要叩谢。
“且慢!”
然而陈霄却突然抬手,声音依旧温和,“贤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潜入本公治下,刺探军情,按律法,当断一手一脚,或鼻挖眼,以效尤,贤侄,你选哪一样?”
嗡一一!
黄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乾乾净净,他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断手断脚?
挖眼鼻?
那岂不是生不如死?
他堂堂齐王世子,未来的齐王,怎能成为废人!
“国公爷,国公爷饶命啊!”
黄琦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声音悽厉无比,“小侄知错了,小侄一时糊涂,国公爷开恩!开恩啊!”
似乎是害怕陈霄不愿饶了自己,於是他加码道,“小侄愿付出任何代价,黄金万两!良马千匹!乃至是城池,只要国公爷开口,我父必定应允,求国公爷饶了小侄这一次吧,求求您了!”
他磕头如捣蒜,发出沉闷的响声,哪里还有刚才大义凛然的样子。
陈霄静静地看著黄琦表演,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剧,等到黄琦哭豪得声嘶力竭时,他才仿佛被诚意打动,悠悠嘆了口气。
“唉——贤侄如此情真意切,倒让本公於心不忍了也罢,念在你父的面上,这断肢眼之刑,便免了罢!”
黄琦如蒙大赦,瘫软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
“不过—.”
陈霄话锋再次一转,目光转向一旁的赵权,笑容变得意味深长,“死罪活罪皆免,但总需有个交代方能服眾,黄贤侄,你即刻修书一封,快马送回山东,交予你父。”
“信中便说:贤侄你思念故土,但本公与贤侄一见如故,欲多留你盘桓几日,但赵权先生家眷族人,恐其思念成疾,特请齐王將赵先生全家老小,一个不少,平安护送至我江寧府,待赵先生家眷抵达之日,便是贤侄你荣归故里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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