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桀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晴,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道长,乘风,如今我兵权被夺,父亲眼中只有二弟,族中诸老视我如蛇蝎——我还能如何?回天乏术了!”
“公子此言差矣!”
陆乘风急声道:“常州一败,虽损兵折將,但根基未伤!苏州府库尚丰,人心犹在,公子之才,远胜公子暉十倍,此乃一时挫折,岂能轻言放弃?公子在军中威望仍在,只要振臂一呼—“
他深知,慕容桀若彻底失势,他这个客卿也必將被边缘化,甚至被清算,於是想也不想便开始劝说起来。
“威望?”
慕容桀打断他,声音带著一丝压抑的怨愤,“威望能敌得过父亲的命令?能敌得过族规祖训?
父亲心意已决,要扶二弟上位,我这个长子,败军辱族,已是弃子了!”
他重重將酒杯顿在桌上。
而一旁玉璣子更是心头剧震,他甚至比陆乘风更清楚其中的凶险。
要知道,他与慕容桀气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慕容桀就此沉沦,被废点乃至被区禁,那他玉璣子失去的將不仅是玄妙观的未来,更是性命!
天遣反噬之下,他这百岁残躯顷刻间便会化为飞灰,玄妙观的道统至此而绝!
“慕容公子!”
危急时刻,玉璣子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声音低沉道,“令尊此举,非是磨礪,实乃自毁长城,慕容氏能有今日局面,全赖公子运筹帷,捨命拼杀,慕容暉黄口小儿,纸上谈兵,若真让他掌舱,慕容家必如大厦倾覆,坠入万劫不復之深渊,此非贫道危言耸听,实乃气运消长,天命所示!”
“贫道观星望气多年,深知潜龙腾渊,必经磨难,此番挫折,非是败亡之兆,反是打磨璞玉之机,令尊一时为表象所惑,若真因此废长立幼,才是將慕容氏百年基业推向深渊,公子何不夺回兵权,挽狂澜之倾倒,扶大厦於將倾?”
慕容桀闻言一证,握著酒杯的手微微发颤,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夺回兵权,谈何容易-兵符印信皆在父亲手中,亲卫营统领也是父亲心腹,我总不能带兵杀进父亲的书房,逼他交权吧?此乃悖逆人伦,大逆不道,我慕容桀岂能做此等禽兽不如之事?”
说著,他语气逐渐激动,猛地將酒杯顿在桌上,酒液四溅。
厅內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慕容桀缓缓闭上的双眼。
过了好一会儿,慕容桀才睁眼,声音突然低沉,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对了,父亲近来龙体欠安,时常头晕目眩,精神也大不如前,我这个做儿子的,不仅未能替他分忧,反惹他动怒伤身,实在是——.不孝之至呢———“
他的话语看似自责愧疚,眼神却飘忽地扫过玉璣子和陆乘风。
玉璣子与陆乘风是何等人,瞬间便捕捉到了那话语深处潜藏的试探与暗示!
两人目光在空中飞快交匯,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冰冷的决断。
“主公至孝,天地可鑑!”
陆乘风立刻顺著话头,语气沉痛,“然,值此家族存亡危急之秋,家主龙体欠安,精力不济,
若再被庸碌之人蒙蔽,耽误大事,恐非家族之福,更非慕容氏列祖列宗所愿见啊,公子忍心坐看祖宗基业毁於一旦?”
“公子,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非是悖逆,实乃匡扶!”
玉璣子也上前一步,声音带著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您暂代家主之权,稳定大局,待家主龙体康健再行奉还,此乃大忠大孝之事,若坐视宵小弄权,致家族倾覆,那才是真正的不忠不孝,万死难辞其咎!”
慕容桀默默听著,手指无意识地摩著冰冷的酒杯边缘,而眼神则渐渐被狠厉取代。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两人,声音压得极低,“二位所言,亦有道理,父亲確实需要静养了。”
“谨遵公子之命!”
玉璣子与陆乘风纷纷露出喜色,同时躬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