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但凡“索要”一些权职之类的,那他可就要收拾他了。
李霽保持著叩首的姿势,高声道:“臣与许氏之婚事,吉日已择,六礼已备,只待明日行礼,然,遭此变故,令人唏嘘。”
“臣与许氏,於年少相识,兜兜转转十来载,她逢此难,臣於心不忍,况此门亲事乃皇上钦赐,臣斗胆恳请皇上应允臣以王妃之礼厚葬许氏,望其安息。”
她与他纠缠十来载,为他闹过事、丟过面,也差点和他一起死在江南。
记忆中,他从未给过她一次好脸色,对她的任何要求,都是拒绝,再拒绝。
他从未应允过她任何事。
嫁与他为妻,成为他的王妃,当是最大的心愿吧。
一想到她在心心念念地备婚待嫁,而他在筹备杀了她的父亲,他便有些难以按捺住的愧疚。
尤其,知晓她是为了他们的婚事祈福,才上山遇难而亡后。
他还了她这个心愿,他与她今生,至此两消吧。
愿她来世,遇良人,得偿所愿。
李彦成闻言,心底有些许的鄙夷。
在这个时候,李霽如此郑重所求,竟是以王妃之礼厚葬许綺嫚。
感情用事之人,终难成气候。
他放鬆下来,点头应允下:“朕知你素来重情重义,有此念想,是人之常情,朕允了,你且起来吧。”
李霽叩首谢恩:“谢主隆恩,吾皇万岁。”
李彦成侧头看向静默良久的齐司延,语气极好地问:“定寧侯,你此番亦立了大功,想要何赏赐?”
齐司延躬身:“臣一切都是听从皇上的指令行事,不敢邀功,能得皇上肯定,已是最大的赏赐。”
李彦成听著笑眯了眼:“有尔这等忠良之臣,是大昭、是朕的幸事。”
“许清领眾世家谋逆一案,便交由你处理了。”
齐司延应声:“臣领旨。”
一旁的李霽垂首嗤笑李彦成的愚蠢。
今日之事,一大半都是齐司延的谋划,而自己只是在其安排下打打配合。
他在明,齐司延在暗。
李彦成完全低估了齐司延。
若非齐司延和其父齐腾一样,无心皇位,这大昭的天下,早就改姓了“齐”。
许綺嫚下葬那日,江元音去送了她最后一程。
当日天气还算不错,连绵的夏雨停了。
结束了丧葬后,江元音、齐司延与李霽三人,立在就近的山顶眺望俯瞰。
山嵐徐徐,吹动他们的衣摆。
三人默契的没人提及许綺嫚的事,安静佇立吹风。
眼看著山边的云朵悄摸染上晚霞的红晕,李霽才开口道:“我得走了。”
他只是卸任大理寺卿,閒赋在王府,是不会令李彦成满意的。
李彦成几次三番地暗示,要放他自由,去游歷山河湖水,便是要他离开汴京的意思。
江元音心领神会,更清楚下次李霽再回汴京,他们再相会时,便是江山易主之时了。
她出声问道:“王爷何时启程?”
“十日之內吧。”
江元音眸光闪烁,不舍隱隱绰绰。
她看著李霽的侧脸,李霽眺望远处,山嵐扬起他的发尾。
气氛里盈满了欲说还休的离別的伤感。
不过伤感是他们两叔侄的,並不属於一旁的齐司延。
齐司延长身玉立,目光自两人之间来回,最后落在李霽伤神的侧脸上,淡声道:“十日太久,王爷三日內启程吧。”
下一瞬叔侄俩几乎同步转头,看向齐司延。
这个氛围下,便是不依依不捨的道別一番,也该唉声嘆气沉默不言。
他怎么还催他走了?
齐司延那张俊脸上没半点伤秋感怀之意,格外冷静沉著,显得不近人情,直言道:“泉郡那边,安允怀和李承燁快要坐不住了,估摸著探子很快会把许清等世家倒台的消息传过去,他们必定蠢蠢欲动。”
他看著李霽,委以重任道:“我不便离京,去与李承燁、安允怀接头,打入其內部的事,就交予王爷了。”
李霽“嘖”了声,没好气道:“这皇位將来到底是你坐还是我坐?我怎么觉得你对我,跟许清对李昀璟没甚差呢?你也把我当傀儡?”
“王爷当相信自己的实力,不会隨意任人摆布,”齐司延掀了掀眼皮,语重深长道:“王爷不要妄自菲薄。”
李霽眼角抽了抽,余光看向江元音,挑了挑眉:“你怎么看?”
她刚刚还对自己依依不捨,也应该觉得他催他三日內就启程不合適吧?
江元音甚至还主动齐司延那边迈了一步,表明自己的立场:“我觉得侯爷所言句句在理。”
末了,她真心诚意地提议道:“要不王爷今夜便收整行李,明日便启程,免得夜长梦多。”
李霽懒得搭理他们,不耐地挥挥摺扇:“去去去,你们赶紧给我下山去,別打扰我一人静静!”
远处已经是落日余暉之景,晚霞时卷时舒。
黑夜將至,但黎明终会来临。
就如离別过后,终有重逢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