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官明白!”姚士慎神情一凛,郑重拱手应道:“下官今日便点齐人手,明天一早便出发!”
“好!”沈光祚满脸讚许地点了点头,“有劳你了。去吧。”
“下官告退。”姚士慎再次拱手,隨即大步走向门口。
刚至门边,沈光祚的声音又追了过来,带著更深沉的叮嘱:“还有一件事!灾后易生乱象,务必严加防范!若有宵小趁乱劫掠,乃至煽动灾民生事,务必儘快弹压,將乱象扼於萌芽!切记!”
姚士慎停下脚步,回身从容道:“大讚府勿虑。密云有文总督的標兵,乱不了的。”
沈光祚目光深沉地看著他:“该防还是要防。非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惊动驻军的好。地方上的事情,还是由地方官府处置为宜。”
“是。下官明白。”姚士慎点头应是。见沈光祚回去坐下,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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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光祚伏在案前,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却浑然不觉。他手中的毛笔在六叶折上落下最后一个字,但他没有因此而鬆气。
沈光祚在笔架山上放下毛笔,接著拿起整本奏疏,从头到尾快速地瀏览了一遍。待確认字句无误,墨跡也已干透,他才打开存放印信的紫檀木匣,取出那方蘸满了硃砂印泥的顺天府尹银印。
沈光祚举起大印,对准文末的空白,端端正正地鈐了下去。鲜红的印记落在纸面上,他也终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大讚府。”韩炳贵突然站起来,走到正案边上。他的手里拿著另一份文稿,这正是给昌平州的回文草稿。
沈光祚合上奏疏,顺手递了过去:“现在就遣人把奏疏送去通政使司。”
“是!”韩炳贵轻轻地接过那份的沉重文书,隨后又將回文草稿交给沈光祚:“大讚府,给昌平的回文草稿也擬好了,请您过目。”
“好。”沈光祚点点头,伸手去接那份草稿。他的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
鐺……鐺……鐺……
一阵悠扬而浑厚的钟声,箭一般地刺透闷热的空气,从西边不远处的钟楼上清晰地传了过来。这是散衙的钟声。
“韩书办!”钟声停定之前,沈光祚叫住了准备回去继续办事的韩炳贵。
韩炳贵听见招呼,立刻停下脚步,回到案台边上,恭敬地问道:“回文有什么不妥的吗?不才这就改。”
“没什么不妥的,只是……”沈光祚的目光快速地在回文稿上扫过,眉头只微不可察地蹙了几下。“『賑济』的『賑』字,还有『蠲免』的『蠲』字,似乎笔误了,你拿去改改。”说罢,沈光祚便將回文草稿递了出去。
“是!”韩炳贵心中微凛,连忙双手接过:“不才愚钝,这就去改……”
“不急。”沈光祚抬手打断了他,接著拉开身侧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印製好的、带有顺天府衙署抬头的空白笺纸。
沈光祚拿起笔,轻轻地在砚池里点了两下,隨后直接在纸张最左侧预留的籤押位上,签下自己的姓名。他重重地吹乾墨跡,然后取出大印,稳稳地盖在了签名之上。如此一来,一张代表著顺天府署的空印文书便完成了。
沈光祚將这张已经籤押用印的空印文书递给韩炳贵,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改了之后,直接誊抄在这上面。抄完就发出去。不必再等我回衙核验。”
韩炳贵接过空印文书,愣了一下。“您是要出去?”
“嗯,我是要出去一趟。”沈光祚点了点头,將顺天府尹的大印小心地放回印匣,合上盖子,没有过多解释,直接站了起来。“你们把手头的事情办完了就回去。今天没有別的差事了。”
韩炳贵也很懂事地没有细究,而是问:“给户部的咨文呢?不才还没来得及写呢。”
“那份不急。”沈光祚指了指自己那张堆满文书的案台:“你写好了放在我的案上就是。不必久等。”
“是。”韩炳贵应著走回自己的位置,提笔修改草稿。
沈光祚迈步走出籤押房,衝著一个在廊下候命的衙役招手。
“大老爷什么吩咐?”那衙役看见手势,小步快走过来。
“叫人备车。”沈光祚吩咐道,“备我的那台车。”
“是!”衙役领命,飞快地朝著马厩跑去。
沈光祚跟著那衙役走出院子,却没有继续前往大堂,而是一个转身朝著后院去了。
顺天府署与天下其他府衙的规制相仿。前院是处理公务的衙门,后院便是府尹及家眷起居的內宅。
沈光祚脚步匆匆,不过几息的功夫便回了家。
他突然归来,让內宅的下人们颇感意外。毕竟最近这段时间,沈光祚一直在加班,不到天黑绝不会回来。
沈光祚没兴趣给僕人们解惑,也不会回应他们稀稀拉拉的招呼。他径直穿过庭院,走向正房。刚到廊下,正房的门帘便被掀开,他的继妻王氏闻声迎了出来。她身著家常的藕荷色褙子,髮髻只简单挽著,脸上带著明显的诧异:“老爷?您今天怎么早就散衙了?”
“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沈光祚脚步未停,与她擦肩而过,径直走入屋內,带起一阵微热的风,“我要去拜访沈阁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