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大厅内,孙智儒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感激与沉甸甸的责任感离开了,空气中残留着他誓言激荡起的微弱信仰之力涟漪。
沈穆端起那杯温热的、带着野蜂蜜甜香和香草气息的羊奶,又浅浅啜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稍稍缓解了长途跋涉留下的疲惫,但灵魂深处那源自耶诺古残念诅咒的隐痛,如同附骨之疽,并未消散分毫。
那丝冰冷尖锐的悸动,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提醒着他短暂的宁静之下,是汹涌的危机暗流——祖陵那旋转的灰白漩涡、腐息沼泽方向翻涌的黑云,还有被深渊死灵规则污染的广袤大地。
他放下银杯,杯底与石桌发出清脆的轻响。目光转向大厅那扇巨大的、镶嵌着铁箍的橡木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木材,望向更北方。
“法提斯。”沈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在,大人。”一直侍立在侧、须发皆白却腰杆笔挺的老骑士立刻上前一步,右手抚胸。
“马尼德的汇报很详尽,蓝星人那边,孙智儒暂时也稳住了。”沈穆缓缓起身,皮质护甲与金属部件发出轻微的磨擦声,牵动了他肋下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令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随即舒展开。“城镇区的安稳,是根基,你们做得很好。现在,该去看看我们的‘拳头’和‘盾牌’了。”
他的视线越过法提斯,投向议事大厅北面那扇高大的拱窗。窗外,晨曦的金辉正勾勒出远方一片更加巍峨、更加森严的轮廓——那是德赫瑞姆的心脏,真正的军事核心,城堡区。
法提斯立刻会意,眼中闪过一丝军人特有的锐利光芒:“遵命,大人。雷萨里特正带着新编的重步兵方阵在校场操演,我已派人去通知他。城堡区的建设,是按最高防御标准执行的,每一块石头都浸透着汗水与警惕。”
“很好。”沈穆微微颔首,迈开步伐,走向门口。侍立两侧的亲卫圣树骑士无声地跟上,铁靴踏在光洁的石板上,发出整齐而沉重的回响,仿佛踏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穿过内城规划清晰的街道,无论是冶炼区风箱的轰鸣、军营区士兵操练的呼喝,还是商业区隐隐传来的市井人声,都被沈穆一行人肃杀的氛围所隔绝。
越靠近北面,气氛越显凝重。普通士兵和工匠看到这支由领主大人亲自率领、铠甲上还残留着木精灵之森沙尘与血痕的精锐骑士队伍,无不肃然起敬,远远便停下脚步,行以最庄重的军礼。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依赖,以及对这位屡次在绝境中带领他们闯出生天的领袖的复杂情感。
很快,一道令人震撼的壁垒出现在眼前。
近二十五米高的青灰色城墙,如同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岩石巨龙,巍峨耸立。巨大的条石严丝合缝地垒砌,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刻满了细密而规律的符文线条,此刻在朝阳下闪烁着淡蓝与银灰色交织的微光,显然融入了某种防御性的附魔工艺。城墙顶端,箭塔林立,如同龙脊上的倒刺,每一座箭塔都开有密集的射击孔,寒光从孔洞中隐隐透出,那是已经上弦、蓄势待发的重型弩炮。
城墙脚下,是一条宽阔深邃的护城河,河水引自远处的河流,水流湍急,在晨光下泛着冰冷的波光。巨大的吊桥此刻已经放下,厚实的铁链缠绕在两侧的绞盘上,桥面足以容纳数骑并行。吊桥之后,是更加厚重、布满巨大铆钉的包铁城门,城门上方的拱券处,雕刻着德赫瑞姆的徽记——一柄断剑插在燃烧的荆棘之上,象征着不屈与在灰烬中重生的意志。
“大人!”一个洪亮、沉稳,如同岩石撞击般的声音传来。只见城门内侧,身材高大魁梧、穿着一身精钢板甲的罗多克将军雷萨里特,正带着几名同样健硕、手持长戟的罗多克重步兵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霜和督训的疲惫,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燃烧着熊熊的斗志。他走到沈穆近前,右拳重重捶在左胸甲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雷萨里特向您复命!新编重步兵方阵已完成早课操练,随时可投入战斗!”
“辛苦了,雷萨里特将军。”沈穆的目光扫过这位以坚韧和防御著称的悍将,又抬头望向那仿佛直插云霄的城墙,“这城堡…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固。”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
“大人,这只是开始!”雷萨里特的声音带着自豪,他侧身引路,“请允许我与法提斯爵士为您介绍德赫瑞姆真正的脊梁!”
一行人踏上吊桥,沉重的马蹄和脚步声在空旷的桥面上回荡。进入城门甬道,光线骤然一暗。甬道长达十数米,两侧墙壁厚实得惊人,上方留有“狼牙闸”的暗槽和落石孔。冰冷的空气混合着石料和铁器的气息扑面而来,压迫感十足。沈穆敏锐地感觉到,这里的石壁似乎也经过了某种加固处理,符文的光芒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穿过幽深的门洞,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加森严的防御体系所包围。城堡区内部并非一片平地,而是依据山势层层递进。最外围是宽阔的环城马道,连接着各个方向的箭塔和棱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