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京师飘着细雪,隆庆三年的时光也匆匆的走完了这一年。
朱载坖站在勤政殿前的台阶上,望着已经结冰,并在冰面上覆盖了一层白白细雪的南海子,心情也不禁感慨了起来。
之前他当裕王的时候,还没感觉时间会过的如此之快。
总觉得一年的时间老长老长了,可以让他慢慢的做许多的事情。
可自从登基之后,朱载坖就感觉是这时间就像是翻书一样,哗哗哗的一页就翻完了,总感觉登基为帝还是昨天的事情,但一转眼现在都已经是隆庆三年的年尾了。
所以这种时间如白驹过隙的感觉,是真不禁也让朱载坖感叹起了孔圣人的那句话。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时间就是这样,让人没有一点防备的时候,就从身边悄悄溜走了,想找都找不回来,只能在脑海里翻找着一些曾经存在过的记忆,来证明时间曾走过。
“皇爷,外面寒。”
孟冲见朱载坖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关心的提醒着。
朱载坖的目光继续看着南海子上结冰的湖面,并没有被孟冲的声音拉回思绪。
他继续的看着前方结冰的湖面,心里无限的感慨着。
终于,在又过了一会儿后,朱载坖这才回神过来。
他看着陪着自己在外面受冻的孟冲,也不由笑了。
朱载坖道:“瞧你冻的,鼻子都红了,这要是受了风寒可有你受罪的。”
孟冲红着鼻子轻吸了一下,憨厚的笑着,“奴婢不怕冷。”
朱载坖呵呵一笑,“行吧,咱们也去看看太上皇吧。”
孟冲听到朱载坖这话后,就立刻转了身子,跟在了朱载坖的后面。
两人一路来到了嘉靖皇帝所在的万寿宫这边。
本来朱载坖还以为已经病恹恹,看着也没几天的嘉靖皇帝,竟然又坚强的活到了冬天。
这不得不让朱载坖感慨嘉靖皇帝的命是真的硬呀!
到了万寿宫这边,朱载坖将身上的大氅脱下,随手递给了一旁的太监,然后就朝着精舍内走去了。
此刻万寿宫精舍内的地龙烧得正旺。嘉靖皇帝也歪着身子斜躺在一张罗汉床上,脸上还戴着一块老镜。
李芳恭敬的站在他的跟前,正在为嘉靖皇帝展开着一副巨大的舆图。
朱载坖走进来的时候,李芳就要转身行礼,但朱载坖却伸手一压,无声的制止了,让他继续帮嘉靖皇帝张开着舆图。
朱载坖走近过去,也看了一眼,发现嘉靖皇帝看的竟然是从南京紫禁城某处殿阁内意外翻出的《三宝太监航海图》!
虽然这幅图很老很久了,但在经过宫内手艺精湛的裱糊匠重新装裱之后,又焕发出了新生,也不妨碍继续观看了。
嘉靖皇帝也看到凑过来的朱载坖,他也没跟朱载坖客气什么,手指直接指着前面的《三宝太监航海图》右下角那片只有粗略轮廓的陆地上,“三儿,你帮我瞅瞅那下面写的是什么字?”
朱载坖凑近看了一眼,那里用蝇头小楷标注着“南冥”两个字。
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写的,而是根据庄子的《逍遥游》里的那句“鹏之徙于南冥也”,套用出来的地名。
虽然《逍遥游》里说的是“南冥者,天池也”。
但是这个“天池”到底是什么,有多大,谁也不知道。
所以,这两个被套用到现实里面,也不算什么牵强附会。
朱载坖回道:“是南冥。”
嘉靖皇帝恍然的哦了一声,“怪不得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南冥。这张图还得让那些裱糊匠好好再修修,这字迹这么暗,我怎么能看清楚呢?”
朱载坖呵呵一笑,“好,儿回去就让人重新修图。”
但其实这两个字还是很明显的,只是纸张的颜色有些陈旧,所以才显得有些暗淡。
再加上嘉靖皇帝年纪越来越大,老眼也越来越严重,所以看不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嘉靖皇帝又努力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挥挥手让李芳将图收起来。
朱载坖也适时的伸手搀扶了一下想要起身的嘉靖皇帝坐起。
坐起之后的嘉靖皇帝,活动了一下身子,这才又转头看着身边的朱载坖道:“三儿,你说四儿为何对那片化外之地如此执着呢?”
朱载坖听到嘉靖皇帝这句话,也不由笑了。
朱载坖道:“是因为儿在早些年的时候,承诺让他建藩南冥。现在俞大猷他们都已经把宣威海峡(马六甲海峡)控制了,只消再往南一步,便可到达刚刚那副海图上写的‘南冥’大陆。”
“所以,现在圳弟是着急心痒了。想着早日将此事尘埃落定下来,然后去到南冥建立藩国。”
嘉靖皇帝轻笑一声,微微摇头道:“你呀,真是什么都敢承诺。那片地方是否有主都是两说,现在虽然都在说那里是不毛之地。”
“可是又有谁亲眼去见过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俞大猷送到京师的宣威海峡形势图中,就有说明,在联接着宣威海峡的宣威南岛那边的大岛上就有野人出没。”
“这些野人虽不为惧,但天知道他们更南的南冥大陆上,会不会有更多的野人。如果有的话,真把四儿封建过去。”
“到时候,朝廷为了他能立足南冥,又不知得出多少的人力物力。否则再被那些当地野人偷袭了,这不是小事情。”
“而且南冥大陆如此遥远,往来一趟差不多也得一年吧。这要是封建出去,他这一生一世可能就再也回不来大明了。”
嘉靖皇帝心里感慨至极。
而且随着他的年纪,他也越来越喜欢那种儿孙在旁的团圆之感。
虽然最终也没团圆过几次,但嘉靖皇帝心里也会觉得都在身边,心里也就没那么的空虚寂寞了。
朱载坖感慨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圳弟想为景王世系争取到一个万世基业,儿也不能自私的拦着。”
“毕竟这世界这么大,大明纵然有万里疆域,可跟这个广阔的天地一比,还是只占了一隅而已。”
“如果圳弟能够在南冥立足,建立景藩的万世基业。那么不管将来如何,这世界天下最后依然还都是我们的!”
嘉靖皇帝听着朱载坖的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就在朱载坖和嘉靖皇帝两人说着天下大势和未来的时候,远在南京的当晚夜里,朱载圳也没闲着。
南京景王别在的密室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