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梦昙问。
“我当然没事,好着呢。良人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吗?”
“昔日姐妹一场,总也该来看看。”
“紫荆高攀不起。”
栀子说话了:“紫荆,邹良人屈尊来看你,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紫荆看了一眼栀子,显然为栀子的话语感到吃惊,什么时候,她美丽优雅柔弱单纯的白美人也会讲出这样的话来,看来,她是真的变了。
“美人,你还是叫我梦昙吧。”梦昙突然说。
“怎么可以呢?毕竟你现在不是我的宫女,总不能直呼其名,不如这样吧,你我都是侍奉陛下的人,我们姐妹相称吧。”
“这也不太好,论位分,美人比臣妾高,论年龄,臣妾又稍长美人一两岁。”
“这个也不必细究,你我位分年龄也都相仿,不如我称你为姐姐吧。”
“不可,还是我称美人为姐姐吧。”
这时,紫荆表态道:“的确该以位分尊者为长。”
结果是她们互称为姐姐。
“姐姐,昨日听郑夫人的意思,仿佛是想提拔含香阁那边的娘家呢。不过这也在理,好歹也是王戚了,总不能还在市井中讨生活。我好奇的是,同样是位列良人,蘅安宫对姐姐的娘家又是如何安置的呢?”
梦昙冷笑了一声,说:“我出身卑微,父亲不过是个工匠,她当初位列中宫之时,拉拢我,说是要启奏陛下封我父亲官职,后来又说陛下不允许这样封官,最后把我父亲调去监管修建宫殿,你说监管修建宫殿就监管修建宫殿吧,好歹也是我父亲喜欢会做的差事,可是偏偏还处处受制于郑家,我邹梦昙没什么本事,帮不了娘家。”
“我只知道当初蘅安宫是太后和吕不韦安置在陛下身边的,并不知道她的娘家,她的娘家很有势力吗?”
“姐姐,当初陛下没有亲政,吕不韦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时候,郑家是依附于吕不韦的,郑家并不是靠做官起家的,她家是富商出身的,郑家在秦国是数一数二的富豪,据说是富可敌国,当初吕不韦当权的时候,这两家便官商结合,绑定在一起,郑家靠着吕不韦也走向了官途。后来,吕不韦被削了相权以后,郑家兄弟就踩着吕不韦的尸体上位了,现在郑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郑元昌郑盛昌兄弟位居高位,有权有钱。”
栀子和紫荆都感到诧异,本以为梦昙不过是一个宫女出身的良人,平日里好像也受人摆布,没有存在感,没想到她这么有见识,不愧是当年能做秦王政头号近身宫女的人,二人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这些事情,栀子过去也从来不过问,也根本没兴趣,如今却像挖宝藏一样想去挖掘它。“可是,郑家再怎么有权有势,这个天下始终陛下最大,陛下让他兴,他就兴,陛下让他往,他就亡。”
“美人姐姐,说是这么说,但是陛下为什么要让他亡呢?有这么个有能力又富甲一方的臣子忠心臣服于你,为你做事,你又何乐而不为,要他亡也只是在他出现不忠心的时候。”
栀子点点头,“这么说,陛下本也重用郑家的了?”
“那当然,姐姐,你想想看,您这次可能是犯了点个人错误,陛下就废了你的后位,直接降你为美人;上次蘅安宫设计害姐姐你,烧毁北宁宫,做了一系列杀人放火的事情,结果陛下只是废了她后位软禁了她,后来还恢复了她夫人的名号。姐姐,你想想,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人家有个好娘家。”
栀子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她总以为,他高高在上,手握着这个国家最高的权利,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他坐在那高高的位置上,可以为所欲为,这个国家这个宫里所有人命运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不可能的吧,难道陛下他也会有顾忌?我想,他肯定就是喜欢秋棠罢了。”栀子喃喃地说道。
“美人姐姐,你总是那么单纯,陛下虽然为王,但那个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他需要平衡很多力量,我曾经看见他为了周旋朝中势力算计到半夜,朝廷中那些人也不是些省油的灯,大多都比陛下年老有阅历,要驾驭他们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简单用权利压制就可以的。”
听完这些话,栀子和紫荆都彻底为梦昙所震惊,她们昔日了没放在眼里的人居然如此有眼界和能力,不禁让栀子感到惭愧,过去自己的确是傻得不谙世事,现在想想自己那段短暂的王后时光是多么的荒唐。
“总之,”梦昙接着说,“姐姐要明白,蘅安宫是不会轻易倒下去的,只要郑家一日没有衰落,蘅安宫就不会倒下去。昔日,姐姐本可以凭借陛下的宠爱压倒蘅安宫,然而姐姐却过于天真,现在再要上去就难了。姐姐有没有发现,昔日里一直站在你这边的华阳宫都偏向蘅安宫了呢,华阳太后不过也是看着姐姐你再难临驾于蘅安宫之上了呢。”
栀子默然,细细地品味着这些残酷的现实,心中感到一阵阵不安与痛苦。
“梦昙,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有时候,她情愿不知道啊。
“姐姐,你我不过是是同病相怜之人,同是被冷落之人,只想在这冷宫中相互慰藉取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