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格利菲斯看向窗外,“你怎么看耀文·冼这个人?”
“一个善于钻法律漏洞,善于抓住机会的精明商人。”
“我的儿子格利菲斯对耀文·冼的评价很高,但是大不列颠似乎对他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他的合法产业重心放在了美国。”
“犹太法典《塔木德》里有财富三分散原则,耀文·冼身上有犹太血统。”
“也许,下回再讨论他,说回法鲁克。”老格利菲斯蹙眉道:“这个无能的蠢货,我们不能让他出事,埃及那边无论换谁都比他难对付。”
“法鲁克的形象太差,我们配合他反对大不列颠,他却没有挽回民意,反而更多的埃及人批评他腐败无能。”
“华夫脱党的动向?”
“正在酝酿废除1936年条约,首相穆斯塔法·纳哈斯随时有可能对外公布。”
老格利菲斯思考片刻,“再次接触保守派,承诺给与支持,让保守派对抗华夫脱党,大不列颠如果失去苏伊士运河,我们都会成为大不列颠的罪人。”
比弗利山庄酒店。
冼耀文陪嘉娜吃过早餐,并未离开酒店,他下到酒店大堂的咖啡厅区域,点了一杯咖啡坐着看报纸。
八点,赫本和辛普森同时过来,辛普森给了他一份文件,同赫本上楼。
文件是关于玛丽莲·梦露的资料,上面记录了她今年的行程和收入,如试镜了哪些剧组,参演了哪些剧以及拿到的片酬。
梦露还是挺努力的,试镜的记录一大串,参演的影片也是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小角色,按等级来说,她顶多算是特约演员,所以片酬不会太高,单位都是百,最多的一次10百。
她的收入大头还是来源于他,社拍照以及上次邀请她去巴黎参加发布会的报酬。
社只给了她两次拍照费用,但她给社拍照的次数却是五次,三次没给报酬是因为《公子》知名度变高后,社不仅不再给“好莱坞”标签的模特报酬,且针对部分模特收费。
客大欺店,店大了欺客,《公子》不是一般杂志,不是想上就能上的,模特不仅要符合要求,还得交广告费。
至于相关工作人员有没有趁机进行py交易,他因为不关心,所以没有调查,也就没有发言权,不过,他并不担心不符合要求的照片出现在杂志上。
社没有杂志内容的灵魂人物,可以敏锐洞悉读者喜好的变化,自然也就没有一言而决,《公子》的每一张照片,每一篇文章都经过社所有创意人员的审核、投票。
这种少数服从多数的模式创造不了奇迹,但四平八稳不会犯大错,除非社所有成员都已落伍,需要集体开了换新鲜血液。
看过文件,他放于一边,拿出笔记本打开,瞥一眼报纸上的阿根廷国母艾薇塔·庇隆的照片,在本子上写下“艾薇塔”。
另起一行,写下“一步之遥”,再起一行,写下“自由探戈”,然后是“阿根廷,别为我哭泣”。
凝思片刻,又写下“图兰朵→茉莉”。
阿根廷民谣《阿方辛纳与大海》、梅赛德斯·索萨《感谢生活》、西班牙民谣《磨坊姑娘》……
一首首歌名记下,一个个音符在他脑海里欢快起舞,一个新项目《艾薇塔》的故事被音符串联起来。
就算不记得历史,冼耀文也在报纸上看到艾薇塔·庇隆于1949年被诊断为子宫癌晚期,以此时的医疗水平,结合艾薇塔的出身和生平生活水平,大致可以推断出凭她的身体底子能撑到什么时候。
近期启动项目,差不多可以赶在她过世前完成,她哪天过世,就是《艾薇塔》的首映日。
冼耀文对庇隆夫妇的评价是假如不入主总统府,这两位或许会成为好人,但没有假如,两人是总统和总统夫人,在位几年貌似干的都是利民的好事,但只要一个稍懂经济的人扒一扒阿根廷的账,捋一捋线头,肯定会忍不住一句,“卧槽,这对狗男女罪该万死啊!”
形象一点说,庇隆夫妇这几年在做的事就是从每个阿根廷国民大腿上割肉,做成香喷喷的牛排喂到每个阿根廷国民的嘴里,阿根廷国民吃得那叫一个香。
到了今年,阿根廷的社会福利开支占gdp逾30%,靠印钞和外债维持,导致通胀飙升;压低粮食收购价补贴工人,引发农民罢工,阿根廷从粮食出口国变进口国。
这就犹如好大哥和好大嫂带着一帮傻老弟去城里闯荡,一直没找到稳定的活干,只能打打零工,但大哥大嫂那叫一个仗义,总是说他们既然带傻老弟们到城里,就有义务照顾大家,于是,好吃好喝供着大家好几年。
忽然有一天,家里打电话给傻老弟,说是催收电话打家里去了,撸了网贷十好几个,傻老弟这下集体傻眼了,感情前面些年都在吃自己的饥荒呀。
庇隆夫妇给了阿根廷国民不切实际、国力无法承担的高福利,调子起得老高,但分光吃尽,欠一屁股饥荒,为阿根廷埋下了深达万丈的祸根。
不过,不管庇隆夫妇是怎么样的人,当下的名声非常棒,特别是艾薇塔,靠出卖身体换得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车票,又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睡遍了权贵圈,终于睡到了可以拯救阿根廷的大英雄,洗尽铅华一心辅佐,躺在病榻上依然在急工人所急,这样的人不好好歌颂,天理难容。
歌颂艾薇塔符合庇隆的利益,等电影上映,阿根廷方面应该不会抗议,但就怕负责审查的人不懂《艾薇塔》也符合美国的利益,直接给咔嚓了。
“赫本先生。”
冼耀文抬头望去,梦露站在桌前,一袭桃红色连衣裙,双眼略有一点浮肿,一看就是没睡好。
“请坐。”
待梦露坐下,冼耀文收起笔记本,拿起报纸比对她和艾薇塔的长相有多少相似。如他所想,两个人长得并不像,但昨晚他想到《艾薇塔》这个项目时,梦露是第一个从脑子里蹦出来的演员人选。
他放下报纸,瞥一眼手表,随即目光凝视梦露的脸,“非常抱歉早上给你打电话,本来只想给你留言,没想到……”
他耸了耸肩。
“没关系。”梦露脸上绽放略显傻气的笑容,“能接到赫本先生的电话我很高兴。”
“你可以叫我亚当。”
冼耀文的目光焦点在梦露眼角稍稍停留,他蛮喜欢梦露此刻傻乎乎却发自内心的笑容,比精心设计出来的迷人笑容要好得多。
“亚当。”梦露叫了一声。
冼耀文左手掌一摊作为回应,叫过侍应给梦露点了杯咖啡,随后不疾不徐道:“我请你过来,是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等下我说的时候请不要打断,你想说什么可以等我说完,ok?”
“ok.”
“若热·贵诺要进行一个新项目,我想邀请你出演女主角,一位身份尊贵的总统夫人,她的身世非常复杂,你需要扮演十三岁至去世的她,对演技很有挑战性。
关于项目内容,现在只能说这么多,你的片酬是5万美元,当然,这只是对外宣传的数字,实际上你拿不到一美分,还需承担一部分税,具体金额等若热·贵诺和福克斯协商后才会知道。”
冼耀文看着梦露张开又合上的嘴,说:“我知道你要问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了尽快抬高你的身价,这个项目成功,下一部戏,你的片酬就可以开价5万美元或者更高。
第二个消息,若热·贵诺准备建立一个歌唱组合,你是我选定的成员之一,这个星期若热·贵诺就会和福克斯协商你的合约,争取多给你一点分成。
但是,有一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的分成会是组合里最低的,因为其他成员的合约在若热·贵诺,而你的在福克斯。
好了,有什么问题,你现在问。”
“我需要承担多少税?”
“我的想法是分成三份,若热·贵诺、福克斯和你各承担三分之一,但福克斯的那一份很可能会让你承担,那你需要承担的金额差不多是2.2万美元。”
梦露沮丧道:“我没有存款,只有欠款,福克斯给我的周薪是500美元,2.2万美元太多了,我拿不出来。”
“现在离报税还有很长时间,我相信在报税期到来之前,你可以赚到几个2.2万美元。”
梦露不敢置信,失声叫道:“你确定?”
“我很确定,但不确定你是否能把握住机会。”冼耀文点了点梦露,“机会也意味着责任,在巴黎发生的那种事情,我不想再看见发生,你可以离开了,正式签约之前好好想清楚。”
“我……”
“再见。”
打发走梦露,冼耀文迎来了亚瑟·克里姆,克里姆见了身穿礼服的赫本朝他盈盈一礼,便没了赫本扮演安娜公主的疑虑,言再约时间聊投资额度。
聊,当然得聊,若热·贵诺是好莱坞的新兵蛋子,既两眼一抹黑,没有制作、发行的经验,也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只有若热·贵诺和他个人的一些人脉。
经验需要积累,人脉需要扩张,《罗马假日》这种好项目若是由若热·贵诺自行运作,只会做成夹生饭,或许能取得一点成绩,但绝对达不到它应有的高度。
马不停蹄地,冼耀文带着赫本去了环球,面见了总裁威廉·戈茨。
威廉·戈茨是米高梅创始人路易斯·梅耶的女婿,靠联姻进入好莱坞权力核心,但并不是草包,他擅长低成本电影,环球以b级片、恐怖片、西部片闻名,就是由他制定的战略。
环球从来不在单个项目上投入太多,30万美元是对一个项目的投入极限,《罗马假日》这种需要去异国拍摄,预算做到150万美元的项目即使白送给环球,也会落得个扔仓库吃灰的下场。
好项目加与兰克的私交,环球之前已经有投资的意向,这次过来打消了女主角疑虑,下回基本就是照着30万美元的投资额度谈。
离开环球,下一站派拉蒙。
在车里,辛普森给冼耀文交代派拉蒙目前的状况。
《派拉蒙法案》的判决要点是禁止捆绑销售,制片厂不能强迫影院打包购买烂片;强制剥离院线,派拉蒙、华纳、米高梅、福克斯、雷电华需出售或分拆旗下影院;禁止歧视独立影院,必须公平开放电影放映权。
既然以派拉蒙命名的法案,控制全美1,200家影院,占据市场份额25%的派拉蒙自然首当其冲,派拉蒙拖拖拉拉,1949年年底成立独立公司upt(联合派拉蒙剧院),剥离700家核心影院。
剩余500家次级影院被强制出售给独立运营商。
当然,这个出售是有说道的,不说派拉蒙使出的拖字诀,事情进展缓慢,辛普森也不清楚执行到哪一步,另外不得不说一下派拉蒙的总裁巴尼·巴拉班。
巴拉班生于芝加哥贫寒犹太移民家庭,父母来自乌克兰,1910年代,与兄弟合伙经营廉价连锁影院,首创“空调影院”吸引夏季观众。
1925年,通过派拉蒙院线并购案进入好莱坞,成为派拉蒙联合创始人阿道夫·祖克的门徒。
1936年临危受命,担任派拉蒙总裁,拯救因大萧条和过度扩张濒临破产的派拉蒙。
巴拉班挽救了派拉蒙,并一举将派拉蒙推到好莱坞的顶点,成为最赚钱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