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马骝给陈阿泰拍了一张照片,迅速回到酒店外接应的车里,取出胶卷,在车上布置的便携暗房开始洗照片。
由于准备工作做得到位,不到半个小时,照片洗好,尽管是湿答答的,来不及晾干,却已经不影响辨别。
车子一溜烟开出一里地,也就是拐个弯脱离半岛酒店的正门范围,与迎面驶来的一辆车交错而停,照片甩进对面车里。
少顷,照片甩回,牵着一句话——14k的陈阿泰。
车里坐着原人肉识别引擎,现娱乐圈大亨以及hk咨询不入名册的背调经理阿叶。
很快,戚龙刀收到了信息,他快马加鞭赶到冼家,向岑佩佩汇报了此事。
岑佩佩听了汇报,却没有天降横财的喜悦,有的只是眉尖蹙起。
“不要动,当看客。”
“夫人,不说翡翠,这次是拿下半岛酒店安保合同的好机会。”
“14k到半岛酒店地下金库抢英国珠宝商的翡翠,你不觉得这件事很怪吗?”岑佩佩不疾不徐道:“英国珠宝商做珠宝生意,不太可能结交不到几个英国高官太太。半岛酒店的主人是嘉道理家族,是好相与的吗?
葛肇煌不是亡命之徒,有家有业,这样的勾当做上一两回,14k或许有机会留在香港,但他葛肇煌即使不被乱枪打死,最轻也是驱逐出境。
翡翠有命拿,没命,葛肇煌不会参不透,14k是台湾养在这里的一条狗,介入情报勾当太深了,或许葛肇煌身不由己,或许是下面人所为,他不知情,但不管怎么样,这次的事不太可能仅是单单抢劫这么简单。”
闻言,戚龙刀觉得有理,连忙说道:“夫人,我莽撞了。”
“天降横财只宜适逢其会,不宜主动创造机会,能遇到是幸运,没遇到不用强求。”
“夫人教训的是。”
岑佩佩莞尔一笑,“家里的制药公司已经完成异烟肼对治疗肺痨的临床试验,治愈率不错,远超链霉素,过些日子伯母就可以用药,等伯母身体康复,你和诗英的婚事也该摆上日程。”
戚龙刀羞赧道:“我听夫人的安排。”
“让人跟一跟,我想看看背后的人是谁。”
“明白。”
戚龙刀离开后,岑佩佩来到窗前冼耀文经常站立的位置,一脸阴郁。
老爷一直都不想跟情报机构沾边,但从玉珍一事开始,到现在恶客上门,冼家已经没法做到独善其身,她参不透这个局,更不要说想出破局之策,她感到一阵无力。
……
凌晨四点,卧室的门被打开,一道黑影从卧室里走出来。
穿着衬衣,光着大腿,赤着脚。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谢停云被惊醒,悄无声息下床走到门边,轻轻按住门上挂着的海报往边上一揭,透过一个小眼望向客厅,只见一个女人站在沙发边,默默注视着在沙发上沉睡的冼耀文。
看轮廓是李又文无疑。
此情此景,谢停云心知先生又添一笔风流债,后面会发生什么,她可以想象。
手在边上一抹,一把m1911到了手里,悄声卸下弹夹,退出一枚子弹,沉甸甸的份量告诉她是穿甲弹。
装回子弹,上膛,枪口虚抵于门上,找准一个低打高的角度,脑中计算门对弹道的影响,瞄准李又文的躯干。
李又文俯下身,借着沙发背后摆在地板上的一盏台灯微弱亮光,小心翼翼打量冼耀文的面庞,思绪开起小差,思索照得这么低的灯光有什么作用,方便别人看清他的脸吗?
她聆听男人平稳的呼吸,伸手轻抚其脸庞,嘴里呢喃道:“回去服软,我会失去很多,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只能听从家里的安排和不喜欢的人结婚,你懂,只是……大概不会在意,你这样的男人,肯定只把感情当成调剂品。”
恰在此时,沙发上的男人稍稍翻身,盖在身上的薄毯滑落于地面,显露出不着寸缕的上身,身材壮硕,肩膀很宽。
李又文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这家伙居然裸睡!”
她被男人强壮修长的身躯吸引。
冼耀文的肌肉一点不夸张,但比例极佳,似乎每一处都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充盈男性荷尔蒙。而且,他翻身后成了仰躺。
李又文双眼瞪圆,脸颊发烫,嘴里再次呢喃,“该死的家伙,便宜你了……啊!”
呢喃还未结束,她忽然大叫着朝后仰躲。
冼耀文的眼睛睁开了。
此时,此刻,不合时宜,既瘆且羞。
对冼耀文而言,躺在沙发上、与陌生女人共处一室,两者相加不断释放不安全信号,他又怎么可能进入深度睡眠,他睡得很轻,刚刚卧室门发出的声音已经将他惊醒。
他闪电般上身挺起,拉了一把李又文随惊乱舞的手臂,稳住了她的身形。
随即,揶揄道:“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准备便宜我?”
李又文甩掉冼耀文的手,色厉内荏道:“你这人怎么忽然醒过来,吓到我了。”
“又不是诈尸,怕什么。”冼耀文拿起茶几上的背心往身上一套,“你是新鸳鸯蝴蝶派看多了,向往爱恨缠绵,还是欣赏丁玲那种革命派放弃进步思想,顽固维护面首三千的封建陋习?
似乎都沾点边,又似乎一点不搭,半夜三更不睡觉,按捺不住色心,想来一个虞姬硬上弓是不是?”
“fuck.”李又文轻啐一口,“我本想给自己留下一段美好回忆,都被你破坏了。”
冼耀文箍住李又文的脖子,手搭在她肩膀上,“很显然,你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做礼教的盘中餐,既然如此,就不要胡思乱想什么美好回忆。”
“我自己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我才想这么做,我想这么做的时候,身边只有你。”
“哇哦,看来我‘咎由自取’,看来我挺幸运。”
“什么意思?”
“what?”
“face the music.”
冼耀文改用中文说道:“很老的俚语,18世纪英国军队新兵操练时,犯错者要在军乐队鼓声中当众受罚,你可以理解为自作自受或咎由自取,适合用来调侃别人。”
“嗯哼。”
“你和同学很少用俚语交流?”
李又文也改用中文自嘲道:“她们和我对话很少出现语法错误。”
“你觉得天下无双是一个好词吗?”
“独一无二,无人能比,不是好词吗?”
冼耀文在李又文小肩上点了两下充作摆手,“我觉得不是好词,不好在突出独一无二,也就是差异,孔夫子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庄子说‘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老子说‘耗子不找猫新娘’。”
“老子说过这样的话吗?”
“我说的是老子我。”
“你也配和孔子、庄子相提并论?”
“在别人那里不好说,在你这里肯定是配的,当年孔子周游列国讲理,随身携带一把礼剑,赶路累了,他会拔出礼剑搭在车夫的肩上:掌柜的,您听俺给您讲个道理,您听了若是觉得有理,捎俺一段,觉得没理,俺给您表演一个剑砍脖子。”
李又文乐道:“孔子就这么讲理?”
“虽不中,不远矣。你觉得讲理最重要一点是什么?”
李又文呵呵笑道:“按照你在引导的思维,你是想让我回答有人愿意听。”
“真不会聊天,你应该回答有理,然后我反驳你。”
李又文哈哈大笑道:“我偏偏不按你的套路走,气死你。”
“幼稚。”
冼耀文拥住李又文,往沙发上躺去,两人的状态变成抱躺在一起。
“你是聪明姑娘,一点即透,道理就不跟你多讲了,跟你说说我的发现。”
“什么发现?”
“美国当前的男女关系。”冼耀文稍稍梳理要说的话,说道:“美国当前的男女关系正处于保守表象下的暗流涌动,婚姻神圣化,九成成年人结婚,平均婚龄女性20岁、男性22岁,美国有史以来最低。
性别角色固化,男性养家,女性主内,社会上普遍认为幸福家庭主妇为理想女性形象。
29个州规定婚外性行为违法,可判刑或罚款。
麦卡锡主义下,数千名政府工作人员被自愿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