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酒店总统套房的昨晚宣告了他和克里斯蒂娜艳遇关系的终结,以后只是老板与员工的同事关系,他现在有空白等着新人填补。
当白人败兴而走,他上前占了位子。
“小姐,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女孩瞥了他一眼,“我不会说中文。”
冼耀文暗道一声“扯淡”,女孩的英文可以听出明显的中文底味,而且脸颊上一点苹果肌的迹象都没有,显然说英文的时间不长,频率也不会太高。
“ok.”冼耀文耸耸肩,“我是亚当,今晚打算在酒店租一张床,你知道酒店的床都挺贵,你愿意和我合租,承担半张床的租金吗?”
说着,他又改用协和语的腔调说道:“中国有句古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朋友,你不会拒绝我吧?”
女孩哈哈大笑道:“你的脸皮真厚,在上海待过的犹太人?”
“你可以叫我做老广,亦可以叫我食蛇佬,我唔介意。”说着,冼耀文改用英文说道:“其实,我没去过上海。”
“犹太人留下的杂种?”
“哈,我喜欢你的率真,难得遇到会把心里话说出来的人。”冼耀文在女孩的脸上一瞥,“不过,有些心里话还是不说得好,假如我器量小一点,你会变成印度圣女。”
“什么?”
“印度寺庙豢养的庙妓,朝圣的日子,至少要接待数十个朝圣者,可能其中一半有虐待癖,另外一半有性病。”冼耀文故意上下打量女孩,“像你这样的,应该活不过一年,尸体会交给达利特火化。
达利特用中文来表达,即‘贱民’,他们很难找到媳妇,特别是像你皮肤这么白的,完全可以冒充高种姓的贵女,相信为你火化的达利特不会浪费尚有余温的尸体……”
话未说完,冼耀文的手已经前伸按住女孩准备泼酒的手腕,“所以,你只是一个侥幸长在富裕家庭的刁蛮女,不说中文是为了表达对华人遭遇不公的抗议,还是为了对抗父母的管束?我相信是后者。”
“你把手拿开,让我泼你一脸。”女孩用中文愤慨地说道。
“哇哦,这样不好,我的西服很贵,分期账单还没付完。”
“我赔你。”
“不用你赔,你泼完,我也泼你一脸。”说着,冼耀文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女孩微微抬手,做泼状,但酒杯里的酒液却没有飞出来,少顷,她将酒杯拍在吧台面,从鼻腔里吐出一个“哼”。
“呵呵,王小姐吃晚饭了吗,介不介意一起吃点蓝点牡蛎?”
“你才是王小姐。”
“哦,张小姐。”
女孩白了冼耀文一眼,“lee.”
“喔,李小姐,我邀请你共进晚餐。”
女孩凝视冼耀文的脸片刻,“你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谢谢夸奖。”冼耀文捏住女孩的手腕,“请。”
女孩又是一个白眼,却没有拒绝冼耀文的邀请,微微抬臀,做出愿意被牵着走的暗示。
冼耀文拉着女孩的手腕来到自己的桌子,安排女孩坐下,叫侍应生送来一套新的餐具。
“刺身吃得习惯吗?”
“还好,小时候吃过鲩鱼脍、银鱼生,还吃过红肉。”
“侗族红肉?”
“yeah.”
“所以,祖籍长沙,还是生于长沙?”
“生于长沙。”女孩诧异道:“你怎么猜到?”
“我曾经在联防队工作,偶尔也会做点正经事,比如配合卫生署搞防疫宣传,一共三次,却有两次是肝吸虫病宣传,说的都是你们长沙的事。”
女孩恍然大悟,“长沙的鱼生的确很有名。”
“以后可能吃不到了,我在内地的报纸上看到鱼生被列入封建陋习,一律取缔。”
“美国可以买到大陆报纸?”
“我在香港生活,来纽约出差。”
“李又文。”
“真巧,冼耀文。你今天的脾气很臭,是哪个倒楣蛋惹到你了?”
“你愿意听我倾诉?”
“你可以把我当成垃圾桶,一切不愉快都可以扔给我。”
李又文沉默了一会,“你有烟吗?玛丽·简也可以。”
冼耀文抬手呼唤侍应生,“大麻就是大麻,不是起一个文雅的名字就能改变它被法律禁止的事实,为了酷触犯法律是非常幼稚的行为。”
李又文不耐烦地说道:“你在对我说教?”
“不,我只是不想卷入麻烦。”冼耀文对走过来的侍应生说道:“一包幸福时光,拿一盒火柴。”
“万宝路,谢谢。”
烟送到后,李又文点燃一支,吸了一口,咳嗽了几声,待气顺过来,她又吸了一口,缓缓说道:“你知道礼教会吃人吗?”
“礼教不吃人,吃人的是讲礼教的人。”
“有了礼教才有人讲礼教。”
“这么说也不算错,你继续倒垃圾。”
李又文微微一笑,“几年前我拒绝背诵《论语》,被我爸爸禁食三日,今天前我把校训刻在肥皂上任其熔化,被学校记了大过,我爸爸冻结了我的信托基金,不给我生活费,我去医院卖血筹集资金准备创作一个新作品。”
“卖了几次?”
“两次。”
“一周内?”
“隔一天。”
冼耀文蹙眉道:“多少钱一品脱?”
“第一次15美元,第二次10美元。”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行为很酷?”
“起码这是我的自由。”
“不说中文就是为了对抗你爸爸讲礼教吃你?”
“不,为了自由。”
“哦,你妈妈也讲礼教。”
李又文不可思议道:“你的思维真敏捷。”
“不是我的思维敏捷,是我的阅历丰富,啊,泡妞的阅历。”
“哦。”李又文拖着长音,“提前说明自己是个坏男人,为了后面的不负责做铺垫?”
“礼教、吃人、自由,然后你说负责,所以,你是有选择的自由,礼教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并不摒弃?”
“这是人的本性不是吗?”李又文乐道。
冼耀文摊了摊手,“礼教、吃人、自由,然后不负责,就是我。”
“哈,你这人真有意思。”
“我有36位太太,72位情人,艳遇对象无数。”
“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
“你的思维也很敏捷。”冼耀文拿起红钩波特精酿啤酒的瓶子,“我点了啤酒,没有点干型香槟,不知道是否符合你的口感。”
“为什么不点干型香槟,牡蛎会更鲜甜。”
冼耀文一边倒酒一边说道:“这款啤酒不错,有烘焙咖啡豆的香味,黑巧克力尾韵,酒的苦味正好抵御牡蛎的腥味。”
“好奇怪的搭配。”
“不奇怪,这是布鲁克林风格。”冼耀文端起扎啤杯,“敬自由。”
“为了自由干杯。”
李又文一口气喝干杯中酒,将杯子拍在桌面。
冼耀文轻笑道:“不要喝这么急,我现在已经没有勾引你上床的念头,你不用太配合把自己灌醉。”
“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对我没了兴趣?”
“因为不负责,因为礼教吃人,礼教没有吃我囫囵,却也咬住了我的大动脉。我说了我的阅历丰富,看你走两步就能下待字闺中的判断。”冼耀文耸耸肩,“你不是一个合适的艳遇对象,当我倒霉。”
李又文哈哈大笑道:“你是在欲擒故纵,故意挑起我的好奇心吗?”
“不,你完全可以相信我说的话,只是我避重就轻了而已。”
“待字闺中是轻,什么是重?”
冼耀文指了指李又文身上的旗袍,“丝绸面料加上手工费不会低于150美元,还有你说的信托基金,你爸爸应该不简单,我是个商人,或许什么时候就和你爸爸成为合作伙伴,我不想自己将来尴尬。”
“你的生意做得很大吗?”
“还算可以。”
“做矿产生意?”
“没有。”
“那你应该不会和我爸爸产生生意上的交集,他只做矿产生意,钨矿石。”
姓李,长沙人,做钨矿石生意,这个指向性已经很强,冼耀文立马想到了李国钦,一位确认了中国存在钨矿,并以“钨”字来代表“tungsten”这一化学元素。
可以说,中国钨矿是他发现的,钨是他发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