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的语气其实十分平静,平静到这些话就像隐藏在了一潭深水中,荡不起丝毫涟漪。
孟晚和田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再次落到了岭叔身上。
她们完全没有预料到,岭叔竟然也和江然田恬一样,也是一个“外来者”。
他本不属于这座大山之中,但却无奈地将这一生的时光遍布在了大山的每一处角落。
岭叔就像是忽然被人扯掉了遮挡物,从黑暗中直面着烈阳的一只奄奄一息的老兽。
他老实了一辈子,却也沉默了一辈子。
岭叔浑身僵硬地坐在凳子上,半晌,他才缓缓回过了神。
他说的第一句话,依旧是维护那些人的话。
“要不是他们把我捡了回来,我可能早就成了野兽嘴里的一餐肉了。”
江然静静看着岭叔,他眼神并没有太多谴责情绪,岭叔却不由自主地避开了江然的目光。
不也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为了说服别人,岭叔继续将剩下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他们对我真的很好,真的很好。”
江然看着自欺欺人的岭叔,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失望。
他没有再逼岭叔,而是侧头看向了田恬。
“恬恬,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他不会隐瞒你。”
田恬眉心微蹙,脸上带着解不开的疑虑和犹疑。
她看着岭叔,问:“你们都知道我不是那个人的女儿?”
田恬现在并没有恢复幼时那段记忆,自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那个人。
在父亲口中,那人
是一个疯狂的疯子,更是一只只敢躲在暗处的阴暗老鼠。
若不是因为他拐走了田恬,田恬母亲也不会自责成疾,最终抑郁而终。
田恬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如此执着。
执着到在时隔了那么多年后,依旧会潜心谋划着绑走田恬。
从计划实施到执行,他所耗费的心力定然不少。
毕竟稍有不慎,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
岭叔对田恬笑了笑,语气有些低沉地说道:“那时候的你虽然瘦瘦小小的,但那张脸,就不是他能生出来的孩子。”
岭叔看着田恬的眼神十分复杂,复杂到田恬根本就分辨不出来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不是想要为他开脱,也不是想要为他辩解些什么。他这个人做错了事,走错了路,本来就该受到惩罚。”
“我以为这些事会被我带到棺材里去。”岭叔长叹了一口气,“平日里我是盼着你们回来,却又害怕着你们回来。那天看到炊烟升起,就像是一块悬挂了很多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岭叔看着江然,笑着笑着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这几年里你虽然也会回来,但从没有在家里点过一把柴。我冥冥之中总有一种感觉,有一天你肯定会带着糖糖回来。幸好在我被埋进土里前,真的等到了回来的你们。”
说着,岭叔手撑着桌子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
看到岭叔如此吃力的动作,江然起身想要扶住他。
岭叔
却摆了摆手,说道:“没事,现在年纪大了,坐久了站起身总会格外困难些。”
岭叔表面不显,实际上是个挺要强的人。
他并没有因为年纪大就拄着拐杖,而是依旧强撑着不让自己依靠着外力才能正常行走。
岭叔的箱子就像一个装满了宝物的百宝箱,但他却并没有给箱子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