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还称不上是婴儿,只一个巴掌那么大,浑身皱巴巴的,身下拖着一条长长的脐带。
那人捂住嘴,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整间病房都是“咝咝咝”的声音。
许绍叹了口气,让护士将死胎拿走,然后他缓缓蹲了下来,与那人平视,轻声道:“白馨,想哭就哭吧,我的肩膀借你。”
那人却是微微摇头,黑亮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可她倔强无比,就是不肯任它们落下。
“没有……”
“没有……”
她嘴里反复呢喃着同样的话语,过一会儿又说:“你骗人……”
“你是个骗子……”
……
白馨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她想起来了,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白馨下意识伸手捂住嘴,泪流满面。
许绍静静的站在病床边,仿佛一棵松,他眼底带着淡淡的乌青,神情疲惫,显然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对不起……”
白馨这才惊觉她做了什么错事,她选择了逃避,躲到自己编织的羽翼下面,让许绍去抵挡所有的风雨。
这些天他照顾她这个病人应该很累吧?
“嘀嗒——”
“嘀嗒——”
“嘀嗒——”
富有节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白馨突然就感到了困倦,脑袋变得昏昏沉沉,眼皮上也仿佛有千斤那么重。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睡了这些天来,最安详的一觉。
许绍坐在病床边,望着白馨发呆。
他找来了有名的催眠专家,才知道白馨潜意识里都是什么。
是怪物的小女孩。
她憎恶的自己。
如果没有这个契机,他不会知道她竟然这么没有安全感。
难怪她睡觉时总是蜷缩的姿势,手上总要抱什么才能安全入睡。那无关幼稚与否,只是能使她安定。
“你还好吧?”催眠师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绍骤然抬头,缓缓摇了摇头:“我没事。”
突然想到什么,他又问:“她不会有事吧?”
催眠师微微一笑,笑容亲和而具有感染力:“放心吧,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她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许绍望着白馨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忍不住微微一笑:“等她醒来看到自己变成这模样,肯定会崩溃。”
催眠师也忍不住轻笑,收起桌上的节拍器走出了病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馨睫毛微微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许绍她微微一愣,刚要说什么,许绍就伸了一根食指微微抵唇,对她绽开一抹神秘的微笑:“看谁来了?”
白馨疑惑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克莱尔病床另一侧,金色的头发仿佛阳光一般耀眼,蓝色的眼睛仿佛瓦尔登湖的海水。
比起在a国见时克莱尔壮实了不少,身子看上去还是那么瘦弱。
看到白馨,他微微蹲了下来,咧齿一笑。
白馨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猛地将克莱尔揽进怀里,泪水流到他的衣服里。
看着相拥在一块的两人,许绍微微一笑,一直以来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知道,这一次白馨是彻底从阴影中走出来了。
克莱尔在病房里没待多久就离开了,白馨唇角噙着一抹笑容,许绍提议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克莱尔,不如领养他?”
白馨摇头:“过段时间吧,我不希望克莱尔觉得自己是个替代品。”
她失去了孩子很伤心没错,可克莱尔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他就是他,独一无二。
想法也理智了。
许绍唇角微微上扬,这时白馨突然注意到床头柜的抽屉没关好,从里面透出了两抹红色,格外刺眼。
“这是什么?”白馨微微一愣,伸手去拿。
许绍眼角狠狠跳了跳,他说那番话真是太早了。
老天永远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生活就是一个惊喜接着一个惊喜,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见许绍伸手阻止,白馨顿时更加好奇了。
抽屉里肯定放了什么她不能看的东西,可现在还有什么她不能看的东西呢?
一只手腕被拽住,白馨就拿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抽屉,飞快的将那样东西拿在手里,朝许绍得意的晃了晃。
许绍无语,白馨的心智真是越来越像小孩子靠拢了。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来阻止白馨的行为,脑海中突兀的浮现出李清茹认真的神情。
……
见许绍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李清茹又连忙补充说:“订婚宴还要等过段时间。我想……等白馨清醒以后你还是把这事告诉她吧,陆锦良那样的人……不值得。”
……
许绍缓缓收回手,凝视着白馨好奇的神情。
白馨的视线在请柬上划过,整个人顿时都愣住了:“……请……柬?”
陆锦良和裴言馨的名字突兀的映入眼帘。
所有声音都听不见了,她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身体缓缓下沉,沉到不见人烟的深海,仿佛身处一颗小小的孤单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