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碧落目光一闪，觉得皇帝又要不一样了。

轻敲御案，忽然进来个碧色少女，道：“陛下，近午了，要用膳么？”

碧落接过，应声道：“是。”便转身下去了。

一人越众而出，回道：“娘娘自将桃夭派出后，便将自己锁在了屋中，凭婢子们怎样呼喊，也不闻娘娘回声。”

桃夭垂首：“娘娘将婢子赶了出来，独个儿写的。”

“传膳罢！”

这宫女正是桃夭，丽妃宫中平仪，神色惊惶，却又强作镇定，手中紧紧捏着一封信，道：“碧落姐姐，娘娘写了一封书，命我当面呈交陛下。”

陈远很想掷下玉箸，来上一句：“大雁辛辛苦苦飞回来，不是为给人吃的！”

是夜军革阵围，小楼东风，星月无光，本冷彻入骨，幸得陛下赐下五采之气，方可抵去一心寒伤……然妾多有隐瞒，妄骗君心，实不堪怜……昨日多访故人，虽言笑晏晏，心终如芒刺，逢饱食之人，得暗人明相，本应禀君，然旧日深情，宛然在目，思之再三，涕之恨之，终不忍弃……

“晨时至未央宫，拜后不遇，又趋夏时宫，访雨妃半时，旋步秋水宫，与静妃密议良久，踵履冬令宫，梅妃喜迎之，畅谈多刻……”

不多时，一队彩衣宫女便鱼贯行进，捧着碟碗杯盏，俱是光华隐隐，其中大半菜色却与早晨并无二致，只当中一道主菜，盛在个玉色大碟中，温红香绿，雾气淡淡，隐稀是种不知名的禽鸟，似乎正在展翅飞翔的样子，向往蓝天的渴望，却被固定下来，成了一盘菜。

故情不去，君思难报，左右皆难，雨夜垂泪独泣，一衣一食，尽为君赐，唯有此身，得由天生，幸可得报君恩……”

似不通，只未定。

陈远微微皱眉：“这是甚么？”

宫中一时静了下来，只听得到远处宫人嬉笑的微声，春日的阳光自窗外温暖地照进来，洒上案上，映出一片安静色彩，陈远批完奏折，站起身来，来到江山社稷图前，一半仰望着，徘徊着，沉思着，一半沉入心神，感知着，对抗着，那日渐逼近的五采云气……

“连青姊也去见了么？”

碧落心中一动，听得草地上皇帝道：“过来罢！”

室中萦绕着种诡异的香甜之气，案上摆着个鲜红如血的小瓶，塞子已被打开，陈远目光一扫，认出是为宫中嫔妃尽节之用的“清风醉月散”。

但少年终于没有，只是平静用完，漱口过后，出了宫，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散着步，感受着与昨夜寒冷雨夜绝然不同的温暖，忽然瞧见几只在朵上飞来飞去的蜜蜂，想起在武后未央宫所见，心中不禁推算起来。

“连青姊，也不能确定静妃会不会武功么？”陈远沉思着，指间光华流转，将这纸燃成一股极淡的轻烟，散入萝幕中，“奇怪……这种不确定，本身便是一处不寻常的地方，如果真是她，为何会露出如此大的破绽呢？”

这六个字小小的，端端正天上，秀秀气气，毫无主人一剑镇山河的锐利锋芒，倒像个寻常少女普通描红之作。

穿过三道游廊，一片草，便到了正室前，纱窗紧闭，红门密关，外面站了几个宫女，尚未下拜，陈远挥手送开，大步上前，沉着脸，也不问话，一指疾点，红门登时洞开，走进去，便看见案后正坐着个丽人，盛装素颜，明艳无伦，瞧见皇帝进来，凄然一笑，低低道：“陛下，臣妾为何，连死都不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