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渐毕，两个陈远渐渐合成一体，又或是本来便只有一个陈远，倏然入得神府，又或是本来便在神府，从未离去，成了一尊晶莹如水晶，明澈如琉璃，通体照彻毫辉的高妙存在，元神。

陈远看着她，忽然问道：“你的品级是？”

“无需谢朕，”皇帝面无表情道：“朕只是尊重你的选择。”

夜色下的美人浅浅笑着，哀婉寂寥，像只无助的小猫，却又有一丝坚定，仿佛下定了甚么决心。

烛光漫洒，照在华美器具上，映出淡淡光质，如美人细腻肌肤，经明黄色的垂纱一笼，无形中便透出种尊贵来，自有慑人威仪，尤其北面墙下玉案上那一玺一剑，更是行天之健，势地之坤，执人之权，动魂夺魄。

有此明悟，陈远并未止步，更深一层想道：“神而明之的境界，乃是凭借强横元神，冥知而明，方得以发人之未发，动敌之未动，对手一招未发，已被迫得一招也递不出来，只得弃剑认输。两个同样神明的人过招，却是要看谁更能先‘知’一步，断敌而不为敌所断，往往是一场苦战……”

陈远瞧了睢，若有所思，静立了会，甩掉木屐，跌坐榻上，长生真气流转周身，接天化地，冥目合一，数息间入了定中，晋入了一种非想非非想的空明之境。

一个不住上升，超拔脱尘，无欲无念，无喜无悲，宛如无情太上，漠然观察着体内任何一处微小变化，半点不动，如道自在。

丽妃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没明白，却未深究，只是道：“臣妾定会给陛下一个交待的。”

陈远瞧了片刻，摇头叹息：“富贵迷人眼，果非虚言，况这非只富与贵，更有统御天下的至高权力……此处一言一行虽微，放大出去，却不知会影响到多少人的悲欢离合，爱恨故事……”

丽妃一怔，望着皇帝渐渐消失的背影，颜色变幻，似惊异，似担忧……

“五品么……”陈远挥了挥手，“你退下罢！”

默思良久，突有明光闪过：“是了！武道便是力量，是贯彻心意的保证，是一切欲念的可能，更是长生的希望，对大道的向往，是最初的萌动，如何不算在这里面！”

元神本为神府之主，然而此刻却并非如此。

另一个不住下降，潜性入海，欲念横生，悲喜交加，恍似沉迷凡生，不断闪现着种种可欲之事，暴吃横杀，强征践踏，贪杯讥人，五光十色，虽不断泡泡般涌出，却转瞬即逝，只有二气，一直不曾消逝，悬立正中，一青一粉，如同日月。

那青气煌煌如大日，悬挂正中，傲扬勃发，凌驾诸般欲色之上，内里是一式式剑法，一道道真气，或粗糙简陋，或精妙入微，流动变化，毫不停歇，二十四式，希夷，养吾，莲清静，朝阳一气，独孤，慑魂，抱虚，先天，太玄，五行，阴阳，长生……十载所学，尽在其中矣！

元神上空，更有一片五采云气，弥漫飘荡，状极轻盈，如毫羽散飞，却又极沉重，如铅石直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