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决然道:“武功小道尔,陛下为天子,当以江河为柄,以山川为锋,习天子之剑才是,为何在此庶人剑上下佑大功夫,当面搏击,缨冠不正,突目厥齿,流血三尺,岂为君子事?”
待杨仪再次落座,陈远方道:“朕亦不愿如此,奈何为竟全功,不得不耗时如许。”
杨仪变色,胡子翘起,道:“此句断之不通,大违夫子本意。”
“谢陛下!”杨仪起身入座,正腰直背,神色肃然。
杨仪此刻已明皇帝之意,不由滴滴冷汗沁落,勉强道:“当派明帅猛将,前去征讨。”
紫袍老人胡子发白,一双眼珠却老而不昏,智光内蕴,此刻只略微动了动,似乎瞧了瞧他们,鼻孔中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招呼。
杨仪只得道:“天纵其材……”
杨仪突然起身,再拜顿首,泣道:“请陛下万望以国事为重,莫再此般,一月不朝,实令臣等担忧哇!”
杨仪正色道:“夫子门下三千学生,七十二贤人,怎会赞同愚民之政?”
陈远看着这位白胡子的老臣,道:“朕有意让杨卿主试,如何?”
杨仪神色严肃,郑重道:“此断有谬,应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杨仪想了又想,低低道:“老臣不知。”
杨仪沉默片刻,道:“臣无异议。”
“杨大人。”
诸葛先生拱手致意,另三人亦是微微躬身。
陈远笑道:“大可不必。”
窗外雨声渐渐低了,却始终不绝,静打芭蕉瘦,敲得那纱窗儿响,陈远道:“依此看来,两位前贤都是不赞同愚民之策了?”
诸葛先生笑了笑,也不以为意,只是走了过去,三人默然随行,出了小楼,步入连绵的雨幕中。
陈远点点头,笑道:“也对。下一句是,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
一进房内,杨仪目不斜视,肃容敛身,正正拜下:“臣,杨仪,参见陛下!”
冯总管小步趋上,一甩手中尾尘,面上堆笑道。
陈远笑道:“卿何无礼?”
陈远点点头,道:“这本是很简单的道理,并不用朕来指出。杨卿却始终不说,是怕民间武力过甚,会动摇朝廷么?”
老人怔怔良久,叹息一声,道:“臣辩不过陛下,然而韩子发此言时,毕竟是法家立场,而其时儒道并未独盛,其后数百年,儒家君臣父子之论,毕竟是最有效的治世良方。侠则不然,热血奔鸣,一言不和,便动手杀人,不服法度,藐视朝廷,此自古至今,从未更改,不得不防。”
陈远笑道:“只可让百姓知晓做甚么,不可使他们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这岂非很明白的愚民之意?”
杨仪道:“不敢言解,但可一试。”
宫女上了热茶,又退下,陈远道:“杨卿值守太垣堂,深夜见朕,可是有甚么事么?”
杨仪呆了一呆,全句他自然是知道的,却不便说,因为他便是儒。
陈远不以为然,淡淡道:“前一句呢?”
杨仪长长叹息,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