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再也没人见过皇帝。

红叶不明所以，甚么拜师，学甚么的，只是是陛下所说，就听了罢！

红日直坠西岭，剑客们醒过神时，皇帝已不见了。

剑客长久地沉默着，没有出招，也无法出招。

叶孤城凝视天子，道：“陛下不顾天子之剑了么？”

“啊，不是……是……”

红叶心中一松，抬起头来，皇帝已撑着伞走远了，自己手中却多了一块玉佩，晶莹明秀，散发着美丽的微光，正如少女此时的心。

“是哪个宫里的，这么冷的雨……”

西门吹雪道：“多谢陛下。”

陈远听到声响，转过身，便看见了在雨中奔跑的少女。

“剑？”红叶张大小嘴，颇为吃惊地望着他。

边上几名宫女惊讶地看着这小姑娘跌跌撞撞在雨中奔跑，湿了秀发，脏了裙角，纤薄的身子透出种坚决勇敢的不屈姿态来，看她方向，竟是直冲天子而去！

少女想跑出去，劝天子避雨，又想为他送把伞，却又踌躇不已：“她们会不会嘲笑我？娘娘会不会斥责我？陛下会不会觉得我一个宫女竟敢冲撞于他……”

叶孤城摇摇头：“我此刻正在一个大疑难中，自解尚不来及，不可误人子弟。”

二人茫然若失。

如此时光易掷，流年轻抛，悄然间，又是一年春华成秋碧。

西门吹雪干脆道：“能得如此佳弟子，我心甚慰。”

“陛下……”红叶此时已清醒过来，盈盈下拜，喜悦过后，心中倍感酸楚，几乎要落下泪。

少女上前，轻轻行了师礼，一双大眼睛瞧着他们。

“胡说，明明是对我笑的！”

翌日，正被关在小黑屋中的红叶忽然被叫出来，在一地扭曲的笑脸中，不明不白的少女跪迎接旨：“今有平乐宫红叶，聪惠贤良，明容正德，故哀家收为义女，加封睛川公主，赐居青阳宫，望汝莫负天心。”

皇帝摆摆手：“以后自知，你先退下罢！”

沉默。

皇帝沉吟，道：“你叫甚么名字，哪个宫里的？”

皇帝笑道：“西门庄主是江湖巅峰高手，红叶要好好学剑才是。”

只是，它们已经死了。

皇帝笑道：“先不忙，二位谁愿收了作弟子？”

“坐。”皇帝挥了挥手，红叶眼眶微红，坐了下来，才发现还有两个白衣人也在殿中，一个寒气迫人眉睫，一个平平淡淡，却全望着新封的公主。

剑客们瞧向皇帝，隐隐觉得这年轻的天子又要说出甚么惊天之言了。

退位？

待皇帝走的稍远了些，几女宫女马上咬起了耳朵：

“哼，有甚么不敢，反正我听晨姐姐说……”

这惊呼将红叶从虚无缥缈的悲伤中拉出来，抬头望去，雨中漫步行来一名少年，木屐青衣，眸子幽深，大袖飘飘，意态闲暇，也不撑伞，任由雨水打在头上，顺着淡淡纹理流下来，汇在积水里，为落叶更添一丝虚幻光采。

只有雨声，毫无知觉，伴着小小水，悄悄响彻天地间，凋零几片木叶，飘都飘不起来，沉重地砸在积水里，枯黄的脉络受了一层雨水，似乎又焕发了些活意。

“愿一试。”剑客目光一亮，求剑心压倒一切，齐声道。

红叶一颗心缩成一团，皱巴巴的，低着头，维持着躬身的姿态，显出窈窕曲线，冰凉的雨水砸下，顺着长发流下来，一滴滴滑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小小水，瞬间不见，正如少女此时的心。

此后半月中，皇帝处理好后宫事，先向几名重臣提出此意，果然遭到了极强烈的反对，却是没用，一日早朝后，宣布旨意时，大臣们强谏无果，有七人当场撞柱而亡，血溅太和殿，触目惊心，皇帝视如无睹，径自禅位于皇弟平王，大典后便飘然而出。

“她要做甚么！”

陈远踩着木屐，着了青服，负手站在窗前，似在看雨。

飞鸟躬身倒步，退了出去，殿内便静了下来。

“朕已洞悉天子剑。”陈远淡淡道。

女伴们的窃窃私语，红叶半点没有听到耳中，她只是咬着嘴唇，芳心小鹿般乱撞，“陛下怎么一个人在雨里，也不撑伞，万一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皇帝果然说了四个字：“朕要退位。”

红叶怔怔望着，只觉有种莫名的悲伤涌上心间，边上宫娥女伴们的笑声突然变的很远，很远……

此后陈远上朝论政，下堂也不炼武，自送出数批高手出海后，每日里只是细细批复人也高似的各处密折，兼而养蜂观蚁，玩赏鱼，抚林逗鸟，浑然将武功丢到了脑后，连那两位大剑客也似忘记了，再也没有去见过。

“很好。”年轻的天子笑了笑，转首道：“红叶，来拜师罢！”

“没撑伞呢……”

他不练天子剑了么？

皇帝笑了笑，大步走了出去，消失在一抹微微光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