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也是这样不怀好意地笑着,忽然凑过来在她耳边说道:“等你身子养好了,就算你不还俗,朕也要你侍寝!你自己想好,亵渎佛门和违抗圣命2者之间,你更惧怕哪个?”
1抹红晕从她耳根慢慢升起,染红了她白玉凝脂的面庞,她咬着唇转过脸去,正看见从荣推嚷着从厚,笑嘻嘻地打趣着走来。
斜阳下,兄弟俩1个高大挺拔,1个秀颀温静,却都面容俊秀,风采奕奕。
“菩萨奴说父皇和娘亲在说贴心话,咱俩不能来打扰,敢问爹娘,孩儿们能过来吗?”从荣坏笑着远远地朝这边拱手。
“不准!”嗣源故意沉下脸。
“过来吧!”清姿柔声道,杏眼流波斜了嗣源1眼。
嗣源忙改口:“好好,过来,过来无妨……”
两个儿子遂1道走了过来,从荣眉梢眼角挂着邪4不羁的笑容,朝爹娘深深1揖:“我刚跟菩萨奴说,和他1起举行大婚,不知父皇母后允否?反正儿臣的婚礼已经推迟这么些年了,再延后1年也无妨。”
“莫叫我母后,我跟你父皇说好了,他回去就立你们嫡母为皇后。”清姿笑着对儿子道。
“啊?哦……那就叫你母妃?”从荣笑嘻嘻道。
“我是佛门中人,勿用俗家的称呼叫我。”清姿责怪道。
“是,慧澄法师!”从荣痞痞地笑着,双手合十施了1礼,眼角却偷偷瞥着父亲。
嗣源和他目光交汇,冲他轩了轩眉,父子俩心领神会。
——嗣源早料到自己劝清姿还俗,必定不如儿子去劝更有效,因此他已经把劝清姿还俗的任务悄悄交给了儿子。
“还有……”从荣又道,巴巴地望着父亲,“听说菩萨奴的待嫁妇(未婚妻)是著名美人,我的待嫁妇却未闻有美色,父皇何其偏心!”
嗣源横他1眼:“为父给你们定亲看的是亲家翁的势力,而非待嫁妇的姿色。若张氏果然容色不美,你再纳几房美妾就是了。何况,你又没见过张氏,怎知她不美。”
从荣斜斜挑了剑眉:“她若果然是绝色,早就艳名在外了。菩萨奴的待嫁妇孔姑娘,不就以德容甚美而名扬天下,所以父皇特意为菩萨奴聘她。”
“父皇为你弟弟聘孔姑娘是看重她父亲孔循在前梁势力盘根错节,与他联姻是父皇安抚前梁旧臣的手段!”嗣源面色微沉,严厉训斥道,“为父原本为你弟弟聘的是你们安叔叔的女儿,岂料,安重诲拒绝与朕联姻,朕这才改聘孔氏女……”
“安叔叔拒绝父皇,莫不是因为他知道,他家小石榴实在拿不出手啊?”从荣挑起1边眉毛,对从厚眨了眨眼,然后猛地爆发1阵不可遏制的大笑,笑得捧着肚子弯下腰去。
从厚也忍俊不禁地笑起来,长长吐出1口气,那表情似乎在说:幸好,幸好没有给我聘安家姑娘。
“安重诲的女儿不是叫做芸娘吗,怎么又变成小石榴了?”清姿不明所以地睁着1双美丽的杏眼,询问地望着儿子们。
从荣凑过来给娘亲解释:“娘亲不记得那小姑娘了?满脑袋红头发,脸又大又圆,脸上有好多红色小疙瘩,整张脸看上去就像1个石榴,所以孩儿就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做小石榴……”
清姿责怪地白了儿子1眼:“怎么能给安叔叔家的千金乱取外号?”
“本来就很像1个石榴啊!菩萨奴你说,是也不是?”从荣依然笑得前仰后合,不停地拍打从厚。
嗣源在清姿光洁如玉的额头弹了1下:“阿荣喜欢给人取外号的毛病像谁,啊?”
清姿绷不住也笑了起来,笑得眼里都是温热的泪。
透过热泪望出去,儿子们的笑脸,夫君脉脉凝望的目光,仿佛笼上1层轻轻漾动的光晕。
转头又看见夏鲁奇在跟冯阿翁切磋武功,两个侄儿夏知节、夏知勇在1旁观摩学习,他们的身影远远望去矫健而又生机勃勃。
她在世上最爱的人都在这里了。
透亮的金色斜晖洒满山谷,她忽然觉得眼前的1切都像是纯金打造的,珍贵,美好,并且会永恒地留在记忆中……
翌日,嗣源离开之前,再次去永兴寺看望了清姿。
从厚和娘亲在禅室里抱头痛哭,依依不舍,最后清姿还是忍痛推开了儿子,她已经缺了好几次经课了,今日早课绝不能再耽误。
嗣源和儿子们远远目送她汇入众尼,鱼贯走进雄浑宏丽的佛殿中。
古刹悠悠,梵音袅袅,春日清晨的阳光明净鲜亮,从苍苍古木的浓荫间洒下,在殿外光洁的砖石地面落下1个个金色的小圆斑。
嗣源在佛殿大门外站了许久,默默望着清姿上早课。
她那纤瘦优美的背影,即使在1众同样服色的缁衣僧帽中,仍是凌然于众人之上,那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身影,1眼就能认出来。
这样远远看着她,只觉周围的1切都黯淡了,仿佛那巍峨庄严的佛像前,就只有她1人,那样美好,那样出尘脱俗……
嗣源眼中忽然全都是泪,他默念着“清儿,吾爱……保重!”,双手合十,朝着大殿内鞠了1躬。
然后在两个儿子和众侍卫簇拥下,穿过庭院参天的古树浓荫,在梵音声声中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