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由得你吧……”嗣源叹口气，拉过她的手，从锦盒里拿出1对缠枝莲纹镶金白玉镯，替她戴在皓腕，“那年在镇州，因为我急需钱缗抚恤士卒，你把我送你的金镯子卖了，当时我便承诺日后宽裕了，送你1对玉镯……”
她低头望着手腕上的镶金玉镯，轻抚那如同羊脂般温润细腻的白玉。
这镯子与1般的镯子不同，每只镯子有3截镶金的合页，其中有1处活扣，佩戴时可以随时打开或扣合，黄金合页上镂雕着精致的祥云纹，各镶1颗紫色的宝石——的确是巧夺天工的雕工和设计，绝对是价值连城的稀世之宝。
就连她这样对珠宝首饰向来淡然的女子，也不禁砰然心动，久久轻抚着腕间的玉镯，低垂的长睫间，洒落着夕照的点点金辉。
“清儿的皮肤就跟玉镯1样白，几乎分不清何处是玉，何处是你的手……”他贪恋地轻抚她柔滑白腻的皓腕，将她戴着玉镯的两只手拢在1起，贴在自己唇上亲吻，“阿荣和菩萨奴幼时都像你皮肤白，如今倒越发像我了……”
“是啊，怎么回事？阿荣皮肤不如幼时白净，还可以说是在魏州这几年，常常顶着烈日带人马出去练兵。可是菩萨奴怎么回事，他不是常年待在宫里吗？怎么也变黑了？”清姿讶异地望着嗣源，扑闪着迷人的长睫。
1瞬间，她似乎又焕发了过去那种调皮灵动的光华。
他深沉的黑眸泛起满满的笑意，抚了抚她的脸道：“因为菩萨奴总跟我待在1起，自然越长越像我。还俗吧，多跟儿子们待在1起，他们就更像你……”
眸中灵动的光彩顷刻间熄灭，她的神情恢复清淡宁谧，摇摇头道：“你答允我第3条请求，我才还俗。”
说着，便将两枚玉镯依次从活扣处打开，取下，放进锦盒中，继续抱膝默默坐着，仰望着山谷间落花寂寂，烟树苍茫。
他叹口气，眼中的笑意也在顷刻间消散，拿起那个锦盒，带着怒气塞入她怀中：“就算你不戴，也给我收好！他送你的金指环你早就不戴，却1直藏得甚好。那晚我把那指环扔进荷池，你就跟被人挖了心1样。为何我送你的礼物，从未见你如此珍爱？！丫头，你让我怎么想！”
清姿鼻中忽然酸涩难忍，眼里泪水婆娑。
亚子哥哥送我的金指环，是每1代沙陀王祖传的饰物，是他为了娶我而下的聘礼！
那年，他十3岁，我十2岁，坐在我家后院的草地上交换定情信物，他送我蹲狮金指环，我送他凤立花蕾玉坠。
无论后来我多爱你和儿子们，爱你们胜过亚子哥哥，可是那种少年时的美好回忆，怎么能够轻易割舍？
然而，跟源叔根本没办法解释这种细腻情怀。
况且当初源叔是用尽心机才把我弄到手，因此他始终不自信，总觉得我仍爱着亚子哥哥。
这便是佛家所说的，什么样的因，种下了什么样的果……
清姿心中感慨，双手合十，轻轻念道：“阿弥陀佛，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无情亦无种，无性亦无生……”
嗣源见她又念起了佛经，眉间染了无奈与惆怅：“你若真是了无尘念，又何苦为你哥入蜀1事忧心忡忡……”
清姿不理睬他，低垂双目念经。
嗣源道：“还俗的事，你再好好斟酌1下。既然你把皇后之位让给素秋，那么朕给你留着贵妃之位……”
说到这里，他将打坐念经的她强势拥入怀抱，不管她双手还合在胸前，只管紧紧拥住她：“等你，清儿！等你回来！”
最后4字他低低说出，饱含平生深情。
她未作回应，只将合十的双手张开，默默环住了他的后腰，许久，她哽咽着问：“为何不能让菩萨奴多留几日？”
他俯身捧起她的脸：“朕给菩萨奴请了师父讲授经史，再多留几日会耽误他的课业。除非你还俗，由你亲自传授他经史，那他就可以时常跟你在1起。”
她默然不语，扭过头去望着篝火边那群人，在那群欢声笑语大吃大喝的人中，她的小儿子从厚显得格外安静。
“菩萨奴太文弱了，你没让冯阿翁传授他武功吗？”她担忧地问他。
“冯阿翁连自己的儿子冯赟都教不会，还能教会菩萨奴？冯阿翁武功虽高，却不是个好师父。”
“那你亲自教。”
“朕有那个闲暇？你知道朕识字不多，读奏折尤其费劲。但让别人念给朕听，朕又不放心，怕有人故意诓骗朕。所以每本奏折朕都先听别人念1遍，然后亲自再看1遍。
“每隔1日，朕还要去端明殿听学士们讲经史。你回来帮朕，朕就可以有闲暇，亲自教菩萨奴武功……”他深深凝视她的双眸，充满期待，“还俗吧，清儿。”
她摇了摇头，神情倔强：“嫂子身怀6甲，我哥却被你派到蜀地驻扎，路途遥远，危机4伏，我嫂子该是何等担忧。我能为兄嫂做的，就只有这个了，这点请求你都不答允我……”
“清儿，朕需要你兄长。”他的神情依然温和沉定，却透着不容违逆的强势，“正因为此去艰险，危机4伏，才需要你哥这样曾经生擒梁国名将王铁枪、平定魏博百年之患的大将！”
“那你就莫再和我谈还俗之事。”她淡定地回答他。
他长长叹息，靠着山石，举起酒囊喝了1口，道：“清儿有没有觉得，这个峡谷很像朕曾带你去过的那个？”
她心中微微1颤，抬眸看他。
斜晖映得他容颜泛着淡淡金光，勾勒出异常清晰挺拔的线条，高鼻深目，轮廓分明，似乎在1瞬间变得格外年轻，让她想起许多许多年前，也是在这样群山环列，风景秀美的峡谷中……
他们在1条河边饮马歇息，拿出水囊喝水，嗣源的大黑马故意去蹭她的小红马，被她的小红马怒气冲冲地撞开。
她红着脸掉过头，正好遇上他不怀好意的笑容，于是，她的脸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