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侍女扶着刘老夫人随后跟去。
从珂站在月光树影下,怔怔望着她柔媚动人的身影消失,直到身后刘遂雍醉醺醺地举杯,大着舌头道:“来,少将军,咱们继续喝!”
从珂身子1震,回过头对刘遂雍道:“我、我该回去了!”
不等烂醉如泥的刘遂雍起身送客,从珂逃也似的踉跄奔了出去。
奔出刘宅,转过宅邸外墙,从珂才在1道从墙内伸出的树影下站定,背靠院墙,用手捂住了脸,发疯般使劲揉搓,似乎想把脑海中那怎么也挥不去的丽影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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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洪福寺。
铁甲铿锵、靴声杂沓,1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从1间禅房拖出1个尼姑,像拖破布口袋1样,狠狠将她扔到院落中间的1株槐树下。
“阿弥陀佛……”带他们进来的1位年长尼姑不忍地垂眸,念着佛号。
那姑子狼狈地伏在地上,僧帽掉落了,衣衫被拉扯得凌乱不堪。
可当她慢慢抬起头,露出那宛若精雕细琢般的美艳5官,1刹那,仿佛有耀眼的光芒从她周身散发出来。
剃光的头颅丝毫无损她夺目的美貌,反而显得肤色更加皎如冰雪,白腻无暇,1双乌晶般的凤眸,直勾勾地望着石凳上摆放的赐死3件套:3尺白绫,1把匕首,1壶鸩酒。
数天前,她和申王李存渥刚逃到晋阳,北都巡检李彦超就将李存渥抓住杀掉了。
在她梨花带雨的求情下,李彦超放过了她,刘妙筠将随身带的大包小包财宝捐献给洪福寺,在此落发出家。
没想到,李嗣源仍旧不放过她,又派士兵闯入寺中赐她1死。
1名军官展开黄色绢书开始念:
“监国有教令,先帝夫人刘氏,以庶夺嫡,内惑君心,外乱朝纲,聚敛钱财,屠戮忠良,对百姓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当他念道:“淫.荡无耻,罔顾人伦,与小叔宣淫……”
刘妙筠发出凄厉如夜枭的大笑,指着那群士兵:“李嗣源,你以为给我泼脏水就可以洗清你篡位窃国的大罪?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乱臣贼子!武皇(李克用)对你有养育之恩,你却夺了他的江山,杀了他的子孙!皇天后土,佛祖在上,李嗣源你会比我夫君死得更惨,你的儿子会比我的儿子死得更惨,你的妻子会比我……”
几个士兵1拥而上,抓起那段白绫绕上刘妙筠脖颈,然后齐齐用力往两边1扯。
歇斯底里的骂声戛然而止,那双美艳绝伦的凤眼蓦地睁大,眼珠往外暴突,大张的嘴里,舌头吐了出来,那洁白如玉的脸逐渐变得青紫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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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圣殿,李嗣源召见群臣议政的临时朝会之所。
李嗣源坐在最上首漆金龙椅中,双手扶膝,坐姿挺拔如松,沉静地听下面站着的范延光,向他禀报刘妙筠、申王李存渥、永王李存霸等人已经伏诛。
范延光禀告完,李嗣源眉间浮起不忍之色,道:“妖后祸国殃民,罪有应得。申王淫烝皇嫂,永王在河中为节帅时残害百姓,2王亦罪不可赦。但先帝第4子、第5子、第6子皆年幼无辜,望卿等勿再追查他们的藏匿之处。”
“臣等谨遵监国钧令!”众位臣僚躬身领命。
这时,霍彦威出班奏道:“监国殿下,末将抓住了原威胜节度使段凝,太子少保温韬,此2人罪大恶极,请监国下令将此2人斩首!”
李嗣源正要说话,站在朝臣第1位的枢密使安重诲出班奏道:“微臣从未听说此2人有何罪孽,只听说此2人与霍将军同在梁朝时,曾得罪霍将军。如今监国新平内乱,冀安万国,难道是专门为霍将军报私仇的吗!”
霍彦威脸涨得通红,高声道:“段凝贪污受贿,温韬盗窃皇陵,天下皆知!安枢密,切莫说你不知晓!”
安重诲冷笑道:“这些罪孽都是他们在梁朝时犯下的,如今早已是大唐天下,此2人也已经改过自新。何况他们在这次大乱中,及时拥戴监国殿下,立下大功,难道不许他们将功折罪?”
霍彦威还想再说,李嗣源抬手止住他,语气沉凝,不容置疑:“此事安枢密所言甚是,霍卿把那两人交给安枢密处置。”
安重诲得意地望了霍彦威1眼。
霍彦威脸色顿时黯淡。
朝臣们都同情地望着霍彦威,心想,你竟敢顶撞安重诲,你不知道安重诲是何人吗?
他可是新君的总角之交(发小),进宫之前,安重诲1直是以“大哥”称呼李嗣源。
李嗣源就任监国,第1件事就是把安重诲任命为枢密使。
从唐末开始,宰相便成了没有实权的虚职,枢密使才是实际上的宰相。
李嗣源还未正式称帝,却先把安重诲任命为枢密使,对其的信任和倚重可见1斑。
散朝后,安重诲走过霍彦威身边,轻蔑而冷冽地扫了他1眼。
霍彦威垂目不敢与之对视。
安重诲见他气焰矮了下去,满意地抚了抚上唇蜷曲的褐色胡髭——他是粟特人,白肤碧眸,褐色卷发,从朝臣们中间穿过时,不仅相貌奇特,与众不同,其昂首阔步、如日中天的气势,也令在场所有人退避3舍。
安重诲心情大好,1路哼着曲,坐马车回府。
夏日黄昏的余晖久久不落,金色夕阳照耀着他府邸的角门,门檐的阴影里有1个胖大的身影,1见到安重诲下车,便1摇1摆地冲上来。
侍卫们拥上去,按刀高喝:“什么人!”
“不得无礼,让她过来!”安重诲喊了1声,走下马车。
那是1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体型高胖,因为腿脚不好,走路像1只大肥鹅似的1摇1摆。
她老态龙钟地屈膝行礼:“老身参见安枢密,老身乃是河阳节度使夏鲁奇的母亲,有要事禀报安枢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