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诲神情1凛,严厉叮嘱石敬瑭:“你可莫要把大帅为了夏夫人和长公子,想与皇帝和谈的打算告诉众将。大家都是提着脑袋跟着大帅起兵,结果大帅却为妻儿所累,置这么多将士的性命于不顾,岂不是会大失人心!”
石敬瑭叹息道:“可我如何跟大将们交代,他们全都心急如焚,惶惶不安,再这样下去,只怕军心要乱!安中门使,你与父帅乃是总角之交(发小),只有你能劝得了他,烦请你去劝1劝父帅!”
安重诲皱眉想了想,1横心道:“好,我去劝1劝大哥!你等我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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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皇宫。
清姿被软禁在龙池上的1处水殿。
殿阔3大间,4面临水,推开窗户唯见茫茫湖水,远接天际,天边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绵延不绝。
从前厅走出去是1间抱厦,抱厦外延伸出1座曲桥通向岸边,曲桥上有1座精致小轩。
清姿不会游泳,住在这样的地方,就算想逃,也只能从曲桥逃走,而曲桥上每隔1步就站着1名悬刀佩剑的铁甲卫士。
住进来大约有45天,都未见到皇帝。
直到这日,淅淅沥沥下起细雨,清姿推开窗户,只见雨打荷叶,青萍浮浪,天地间1片朦胧。
忽然,她听得1缕笛声,穿过雨幕,度过片片绿萍而来,清扬婉转,悠悠动人,和着雨声、荷声,宛若天籁,仿佛能洗净心上所有哀伤……
清姿循声望去,曲桥上那间小轩内,不知何时悬了4面半透明的鲛绡纱帘。
隔着迷濛的雨幕,隔着缥缈的纱帘,隐约有1道明黄的身影,凭栏而立,高颀俊雅,风姿出尘。
清姿着了魔1样,跟着那笛声走出卧室,走过厅堂,穿过抱厦,踏上曲桥,长裙1路迤逦,1名侍女赶紧举伞追上。
桥上站岗的卫士并未阻拦。
她就这样1步步走去,仿佛正走入1个曾经遗落的旧日绮梦。
雨丝飘洒,4周涟漪1圈圈荡开,荷叶浮萍在雨中摇曳,水雾氤氲,飞烟似梦。
她梦游般的脚步,停在鲛绡纱帘外,那笛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男子清醇的嗓音悠悠传来:“清妹,进来。”
清姿这才如梦初醒,在帘外跪了下去,叩首触地:“臣妇参见陛下,陛下圣寿无疆!”
为她举伞的侍女也收了伞跪在她旁边。
鲛绡纱帘轻轻晃动,宛若1帘旧梦。
那俊秀的身影,恍然还如昨日。
明黄的袍角就停在她的额前,明黄靴尖上金线刺绣的龙爪那样威武炫目。
他有力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不由分说牵了她的手,携着她进入轩内,鲛绡纱帘在身后飘然垂落。
于是她和他就被隔在了1个朦胧如梦的空间内。
轩内陈放着1张明黄锦缎软榻。
夔龙如意纹紫檀木条案上,摆着1套精致的茶具。
条案边立着1座鎏金小炉,炉子上架着铜釜。
边上有个小竹筐,里面盛着上好的银霜炭。
清姿环顾1圈,抬眸望着他,水晶般清亮的杏眼里,闪耀着点点惊喜。
李存勖在御榻上靠坐下来,对她绽开笑容,眉目间若有光华漾动:“专为你准备的。”
清姿怔怔望着亚子哥哥,见他乌发束顶,肤如美玉,眸若朗星,俨然还是当年那个从窗户后探出半张俊秀脸庞的美少年,不禁有1瞬的失神。
时光,似乎从未在这个绝世美男子身上留痕……
“怎么,多年未烹茶,技艺生疏了?”李存勖见她怔怔站着,唇边扬起渺渺笑意,“他都不知道你有1手好茶艺吧?”
清姿沉默不语,羽睫低垂,手轻轻摆弄着衣带。
嗣源喜欢喝酪浆,府上来客的时候虽然也会煮茶,但府中婢女煮的茶汤极其粗陋。
“李嗣源那种人,就算知道你精擅茶道,也舍不得给你买这么好的茶饼和茶具吧。清妹,瞧你头上戴的簪子做工多粗陋,身上这条裙子穿了几年了?裙子上的印花都掉色了……”李存勖懒洋洋地斜靠在软榻,唇边嘲讽的笑意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