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阿翁只是略微点头,便步履劲健地擦肩而过。
年轻将领疑惑的目光追逐着老人的身影,站了片刻,方来到1间青瓦房前,解下腰间佩剑交给门口卫士。
踏进房内,年轻将领深深1躬:“父帅!”
未闻回应,年轻将领微微抬目。
见坐在主位的李嗣源,正侧首望着窗外,眸中蕴满深沉的悲伤,隐隐有1层水雾浮动。
年轻将领着实吃了1惊,他从未见过1向冷静坚毅的岳父这样伤痛的神情。
不过,只是瞬间,李嗣源转过头,神情恢复镇定自若,嗓音却仍有些低哑:“敬瑭,军马点数完了?”
石敬瑭拱手1揖:“禀父帅,共得1万6百匹军马!”
李嗣源点了点头:“很好,你先下去歇息。”
石敬瑭再次悄悄打量岳父1眼,躬身告退。
随着房间门关上,李嗣源才又慢慢望向窗外:天空蔚蓝高远,洁白的云丝轻轻飘动,绿草茵茵,大河如带,明媚的春光洒遍广袤的原野……
天地间的色彩如此鲜明,如此亮丽,看在他眼里却是这般惨淡,这般灰暗。
他今生最爱的女人,和他恩爱十5年、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的爱妻,在他将要登顶最高皇座时,选择了另1个男人……
眼前的景色忽然有些模糊,他用力地眨了眨眼,慢慢仰起头来,靠在椅子搭脑,不让眼中那热烫的泪水落下。
接下去的几天,每次众将领议事,李嗣源都只说,让安重诲起草奏表,向皇帝请罪,只字不提下1步的打算。
奏表刚送出去,送奏表的骑兵就狼狈逃回来禀报:“去洛阳的道路被元行钦大军堵住,奏表被元行钦截走了。”
李嗣源便让安重诲重新再写1份奏表,命令送奏表的骑兵换1条远路,绕开元行钦的驻军。
请罪奏表送出去1封又1封,未见任何回音。
众将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多问。
议事散后,将领们互相使了眼色,不约而同地走向军马场1处矮坡。
草丛茂盛,野花怒放,处处散发1股浓郁的牧草清香。
众将在坡下围成1个圈,就地盘腿而坐。
“大帅这是何意?为何驻扎在此不动,也不提及下1步的打算?”
“之前上奏表乃是故意迷惑元行钦,把他引到卫州去。可现在军马都抢了,还上请罪表作甚?!大帅这是真的要跟皇上请罪,还是另有图谋?”
“谋什么谋,如今咱们要么赶紧回成德割据1方,要么向洛阳进军去清君侧!岂能逗留不前,贻误战机!”
……
众人1起看向石敬瑭:“你是大帅的女婿,你说说,你的泰山大人究竟如何打算的?”
石敬瑭1直沉默地低头拔着草叶,听见众将问自己,抬起头来,无辜地眨着眼:“我不知道。”
众将哗然,旁边的康义诚伸手用力推攘他:“我看大帅这些日心事重重,必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是大帅爱婿,怎可能毫不知情?”
石敬瑭脑海里掠过那天遇见冯阿翁后,推门进入中军行辕时,看见李嗣源眼中那极度的悲伤。
石敬瑭沉默片刻,说道:“我真不知道,不过我想安中门使(安重诲)或许知情……”
霍彦威嚷道:“对对,每次都是安中门使替大帅草拟请罪书,他想必知情!咱们去找安中门使问问!”
霍彦威嚷嚷着正要起身,高行周1把扯住他,对他使了个眼色,又对石敬瑭道:“烦请石将军问1下安中门使,咱们等你回音。”
石敬瑭找到安重诲问缘由:“父帅究竟有何打算?为何在相州逗留不前?送这么多奏表给皇帝,又是为何?”
安重诲碧色瞳仁蓄满忧色:“大哥事先安排救夏夫人和长公子(李从璟)的人,没能把人救出来。如今夫人和公子都被皇帝扣押为质了。”
石敬瑭恍然,原来那日冯阿翁给父帅带来的是人没救出的消息。
难怪父帅的神情那样悲伤。
“这么说,父帅上这么多奏表,是打算与皇帝和谈?想把夏夫人和长公子换回来?”石敬瑭有些难以置信。
要造反、要干大事的男人,怎么还能顾念妻儿?!
石敬瑭把自己受众位将领所托前来打探消息,告诉安重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