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嗣源夫妇到达洛阳不久，蜀地传来捷报：郭崇韬与皇太子李继岌率领的征蜀大军，1路势如破竹，连战连捷，蜀地各州县望风而降。

蜀国权臣王宗弼见大势已去，索性发动兵变，囚禁了蜀国皇帝，派人出成都向唐军投降。

郭崇韬和李继岌随后率领唐军主力开进成都，蜀国灭亡！

蜀国覆灭的捷报传至洛阳，举国振奋，普天同庆。

李存勖自上位以来，定河北，平契丹，扫朱梁，如今又灭蜀国，赫赫武功，彪炳1时。

为了庆贺自己的文治武功，在这个大灾之年，李存勖依然在年节时举行大型祭祀，召开朝会庆典，举办数场盛大宫宴。

就在李存勖大办宫宴之时，李嗣源夫妇在受到严密监控的宅邸中，也过了1个冷冷清清的春节。

除夕这日，李嗣源见到了暌违数年的长子李从璟。

按照规矩，藩镇节度使都要送亲人到京城做人质。

这也是朝廷防止节度使拥兵割据的办法之1。

李嗣源送到朝廷的人质便是长子李从璟。

总算皇帝尚存仁义，准许李从璟前来，陪伴父亲过年。

唐代过年有守岁习俗，皇宫里用沉香、檀木燃起篝火，燃烧时火焰冲天，香闻数里，谓之“守岁”。

李嗣源的宅子里没有名贵木料，便在庭院里用柴火燃了1堆篝火。

年饭开席之前，从璟站在篝火边，手拿1串鞭炮往火堆里1撩，噼噼啪啪声中，他将爆闪的鞭炮抛到树梢挂起来。

嗣源和清姿站在廊下，夫妻两人的脸都被庭院熊熊燃烧的篝火映得红光满面。

从璟又撩燃了1串鞭炮，再次抛到树梢上挂起来，然后笑着奔过来。

李嗣源负手看着儿子，对清姿笑道：“从璟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点个炮仗都这么欢喜。”

清姿的杏眼映满篝火红光，波光潋滟，娇嗔地斜睇了嗣源1眼：“你忘了往年在晋阳老宅，每次点炮仗，从璟都让着如月、阿荣他们！”

李嗣源点点头，眼底笑意更深：“从璟这孩子自小就恭谨谦让……”

清姿望着李从璟从火光和鞭炮啪啪声中奔来，心中亦是感慨万分。

李从璟是她的弟子，从小就跟着她学习经史子集，如今已经长成1个英气十足的青年，高瘦的身材和清瘦的脸型酷似李嗣源，但从璟的眉眼却清秀淡雅，不像嗣源那样乌黑英挺。

宴厅里，丰盛的年饭已经摆好了。

府里的婢仆们，虽然都是李存勖派来的眼线，不过对嗣源夫妇伺候还算周到。

这1桌年饭显然也是按照宫廷宴席的菜式做的，厅中明烛华光映照着1盘盘佳肴珍馐，泛着油汪汪的诱人光泽。

女官穆姑姑亲自为他们倒上3杯屠苏酒。

席间，因为穆姑姑1直在旁伺候，嗣源与从璟父子俩只聊从璟小时候的趣事，只字不提朝堂国事，也不提嗣源目前被软禁的困境。

清姿在旁边夹菜慢慢吃，听他们父子谈话，眼角余光不时地掠过穆姑姑。

这时，门外有人传报：“河阳节度使的母亲和妻子来给总管拜年！”

清姿有1瞬没反应过来，还是嗣源先想起“河阳节度使”是谁。

“快请进来！”嗣源对通报的仆役说道。

仆役刚领命而去，清姿陡然尖叫1声：“慢着！”

可是仆役已经离开了。

清姿猛地1推餐桌边缘，在椅子轰然倒地声中，发疯般冲了出去。

刚冲到庭院，便见齐夫人在孙晴柔扶掖下，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滚出去！你怎么有脸跑到这里来？！”清姿猛然冲下台阶，指着来人声嘶力竭地厉喝，嗓音嘶哑尖锐得有如裂帛。

齐夫人胆怯地缩了1下，儿媳孙晴柔连忙扶住她，对清姿讨好地笑道：“小姑子，是你哥寄书信来交代咱们给总管令公拜年……”

清姿根本听不进她说什么，也看不见眼前的1切，1片火光血色模糊中，只有娘亲那张血泪交流的脸在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