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到达洛阳的1个月前。
洛阳宫,徽音殿。
金线刺绣鸾凤的水蓝锦帐漫天匝地,以流苏金钩半挽。
鎏金狻猊香炉中燃着名贵熏香,1缕缕香气在金丝流苏间静静萦绕。
1双绣着5爪金龙的明黄软靴,悄无声息地踏过朱红金丝蟠龙纹地毯。
恭立在层层锦帐后的侍女,睁大双目,正要行礼,在看见那人噤声的手势时,又重新低垂头颈,木雕泥塑般侍立。
身穿紫色9龙袍的人影,悄悄停在精雕牡丹如意纹花梨木大床前。
华美锦帐中熟睡的美人,浓密的长睫抖了两下,忽然睁了开来:“哎哟,皇上,你要吓死臣妾吗!”
1名宫女轻手轻脚上前,用流苏金钩挽起床帐。
李存勖哈哈大笑着,1撩龙袍下摆,金刀大马地在妙筠的床沿坐下:“听闻皇后凤体欠安,特来看望。”
刘妙筠1手挽着墨云般的长发,斜靠蜀锦合欢鸳鸯软枕坐起来,媚眼流波地娇嗔道:“陛下竟然有闲暇来看臣妾?还以为陛下左拥右抱,根本不记得臣妾了……”
李存勖后宫佳丽如云,他已经很久未曾宠幸妙筠了。
李存勖英秀的剑眉1拧:“不是朕不愿意到你这里来,每次朕1来,你就为和哥的事,抱怨个没完没了!”
提到唯1的儿子,妙筠泪光莹然:“难道你就不担心咱们的和哥吗?他才十4岁,你就让他带着十万大军去伐蜀!战场上瞬息万变,刀剑无眼,他若有个3长两短,陛下倒是还有好几个儿子,臣妾却只有这1个儿子!”
李存勖烦躁地摆摆手:“有郭崇韬做和哥的副将,你还有何可担心的?和哥虽然才十4岁,可是如果不让他上战场累积军功,日后他君临天下时,如何镇服那些战功赫赫的功臣宿将?”
“郭崇韬,郭崇韬,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提到这次伐蜀的主将,刘妙筠美艳动人的眉目萦满深深忧色,“他1向居功自傲,狂妄无礼,又贪财受贿,连群结党!此番伐蜀,他不知会私吞多少蜀地财宝,说不定还会割据蜀地……”
“休要胡说!”李存勖清雅俊秀的面孔升起1片凛冽寒霜,“郭郎虽为人简傲,但他只是1介文官,从未亲自冲锋陷阵,在军中并无多少威望,就算贪点小财小货,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人是李嗣源!”
刘妙筠见皇帝动怒,也噤声无语,半晌,她觑着李存勖的神色,道:“李嗣源可出发了?”
李存勖点头道:“刚收到驿站传报,他已经从镇州出发了。”
妙筠微微1挑黛眉:“他1个人?”
“还有2十个亲兵,以及……”李存勖眉间忽然缭绕着薄雾般的伤感,眼底漫开难以言说的情绪。
“以及你的清妹,她也要1起来?”妙筠嘲讽地1笑,媚人的凤眼精光闪闪。
李存勖1时无言以对,正沉默间,1名小宦官气喘吁吁地奔进来,尖细的嗓子撕开沉闷的气氛:“陛下,陛下,秦美人突然阵痛,恐怕要生了!”
李存勖霍地立起身,满面喜色:“朕这就过去!”
刘妙筠轻轻1撇红菱小嘴:“臣妾正病着,给产妇带病气恐怕不妥。”
“你歇着吧,不用过去了。”李存勖抚了抚她的香肩,匆匆离去。
刘妙筠望着他的背影,美目泛着冷幽幽的光泽。
这天晚些时候,宦官来报:“皇后娘娘,秦美人生了个小皇子,陛下欣喜若狂。”
刘妙筠正坐在窗下抚琴,月华锦长裙柔柔铺在身后,宛若月华流泻,纤纤玉手拂过冰清古琴,凄婉曲调如清泉潺潺流淌……
听完宦官禀报,她并未停下抚琴的动作,扇状的长睫掩住眼底深深暗影。
宦官突然靠近刘妙筠,以手笼嘴,悄声禀道:“娘娘,奴才听见秦美人跟陛下说,她昨晚梦见乘龙上天,1直飞入太阳中,然后今日就产下了皇子。陛下说此乃吉兆,此子必定大贵!”
宦官尖细的嗓子压得极低,像1根尖尖的刺,刺进了妙筠耳中,直刺她心底。
妙筠纤手用力1拂,罗袖如瀑,朱弦颤动,1串金铁之音从琴上奔腾而起。
“好啊,你不过是藩镇献上的娼优,我待你不薄,给了你美人封号,你竟然想跟我争宠夺嫡,为你儿子大造祥瑞!梦见飞入太阳中?哼,你就等着吧!”
……
恰好不久后,便是李存勖寿诞。
他先是在文明殿大宴群臣,晚上又叫了几个跟他关系极亲密的禁军大将,进入大内继续陪他喝酒。
皇后刘妙筠也出来作陪。
大殿上明烛华光,丝竹悠扬,玉盘珍馐,金樽琼浆,1派歌舞升平景象。
席间李存勖发现下首第1席的捧圣军指挥使元行钦,面有抑郁之色。
元行钦原是燕国第1猛将,当初李存勖灭燕时,元行钦曾在战场上,与李嗣源大战7个回合,李嗣源7战7胜,最后将元行钦彻底打服,收为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