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和清姿并排坐在最上首。
两个儿子分别坐在他们的下首。
周围站着67个侍女,屏息凝气地伺候着。
薛彩娥小心翼翼地在李嗣源和清姿对面落座。
1名侍女端来1碗热气腾腾的粟米粥和1副碗筷,放在她面前。
薛彩娥并不敢马上开动,低垂的眼帘观察着对面。
看到李嗣源和清姿举筷开始吃,她才动作轻柔地拿起银勺,准备喝粥,目光刚落在粥碗——
突然间,她像被野狗咬了1口似的,整个人从座位蹦了起来,凄厉地尖叫着往1旁逃窜。
从厚正好就坐在她旁边,在她蹦起来的瞬间,从厚的椅子往后倒去,然后从厚跌出椅子,额头“砰”地撞在桌子腿,“哇——”地大哭起来。
李嗣源见从厚被撞飞出去,只觉心头剧烈1痛,失声喊道:“菩萨奴——”冲上去就抱起从厚,焦急若狂:“你怎么样?撞到哪里?”
薛彩娥仍在1声接1声地尖叫,痉挛的手指头指着餐桌上那碗粟米粥,浑身抖得像发了疟疾。
“住口!莫叫了!”李嗣源怒喝了1声。
薛彩娥这才停止了尖叫,靠着桌子腿呜呜地哭泣。
从厚反而收敛了哭声,只是无声地流泪,白嫩小脸露出极痛苦的神色,紧紧地抱着父亲。
李嗣源见从厚额头伤口正往外淌血,心痛得犹如被烈火烧灼,对侍女喝道:“快拿药粉和绷布来!”
被这场变故吓呆的侍女们,忙不迭地答应着,惊慌失措地奔了出去。
清姿也赶了过来,低头查看儿子额头的伤口,心疼至极:“菩萨奴,你怎么样?”
从荣好奇地走到那碗粥面前,用勺子在里面搅了搅:“啥也没有啊,什么东西把菜鹅吓成这样?啊?菜鹅,你刚才看见啥了?”
薛彩娥指着那个粥碗,脸色惨白,抖若筛糠:“粥里有蜘蛛,有好几只小蜘蛛!”
“没有啊,你们看,哪有蜘蛛?!”从荣将那碗粥拿起来,笑嘻嘻地走到侍女们面前,轮流展示给她们看。
薛彩娥浑身战栗,大睁的眼里,惊惧仍未散去,哑声争辩:“刚才我明明看见……”
“够了!莫争了!”李嗣源怒声打断他们,怀里抱着哭泣的从厚,扭头对1名侍女道,“把朱洪实叫来!”
清姿接过侍女递上的药瓶,就着嗣源的怀抱,将止血的药粉倒在从厚额头的伤口。
从厚小身子颤了1下,嗣源马上低下头:“怎么了?”又对清姿道:“你轻些啊。”
有力的军靴声响起,朱洪实到了,在门外抱拳道:“大帅有何吩咐?”
“你点2十个亲兵,两个时辰后到府邸东北角门集合,将薛娘子护送到晋阳我的老宅去。”李嗣源面无表情地沉声吩咐。
“诺!”
薛彩娥身子蓦地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1口气。
她对李嗣源这个不解风情的敌国武夫,并无多少感情。只是,她1个亡国女俘,无枝可依,才不得不委身于他。
昨天他的夫人回府,她在门口迎接时,夫人对她极冷淡,夫人的儿子还朝她吐了1口唾沫。
晚上,她展开被褥正要睡觉,被子里突然掉出1只血肉模糊的死老鼠!
今天,粥碗里竟然有56只小蜘蛛,正在粥水里扭动着肢体浮游!
她下意识地感觉到,肯定是这位夫人和她儿子搞的鬼。
她巴不得被送走,只要李嗣源还愿意照应她的生活。
两个时辰后,薛彩娥收拾停当,从东北角门出府,在2十个亲兵护送下,登车而去。
李嗣源并没有送她,他正忙着接管梁国旧都汴梁,以及皇帝李存勖迁都的各项事务。
李存勖占领梁朝国都汴梁后,将汴梁降级为宣武军的首府,而将后唐的国都定在洛阳。
原先住在汴梁的梁国旧臣,那些被杀的、故世的,其家属纷纷被迫迁出自己的宅子,他们的宅邸则被分赏给新朝有功将士。
这日,天寒云冻,冷风萧瑟,李从珂应养父李嗣源之命来汴梁。
离城还有几十里时,天空下起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如柳絮漫天飘飞。
李从珂不敢耽搁,拉紧脖子上的皮毛脖套,顶着风雪快马加鞭地飞驰。
从1队车马旁边掠过时,他甚至都没注意,车队中间有1乘重帷马车,素白的窗帘拉开1角,1双盈盈妙目正跟着他的身影,流转着温柔的波光。
李从珂刚进城门,身后突然马蹄声疾,伴着焦急的呼喊:“少将军!少将军!”
李从珂稍减马速,回头看去,见1骑穿越风雪,风驰电掣地飞奔而来,焦急万分地呼喊:
“少将军,我家夫人被人劫持了,派我来向你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