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李存勖在汴梁皇宫大摆庆功宴。
大殿中银烛辉煌,丝竹缤纷,各种珍馐佳肴、美酒琼酿香气4溢。
梁国投降的将领们纷纷起身,向李存勖敬酒,痛斥他们的旧主朱友贞如何昏庸无道、吹捧唐帝李存勖如何英明神武、并表达了自己盼望王师如大旱之望云霓的夙愿。
望着这帮厚颜无耻的梁国降臣极尽表演之能事,李存勖1笑置之。
毕竟,他虽然攻下了梁国都城,但梁国其余藩镇还未臣服。
这时还不能杀戮降将,以免梁国其余藩镇负隅顽抗。
李存勖便在梁国降臣吹捧下,喝了1杯又1杯,玉山倾斜般倚靠在龙椅扶手,醉眼朦胧地望向下首第1席的李嗣源。
灯烛光辉下,李嗣源1袭半旧玄青武袍,朴实无华,漆黑眉目间染满沙场征伐的风霜,清瘦的脸上神情坚毅而沉冷。
他原本埋头吃菜喝酒,感觉到皇帝审视的目光,连忙端起酒杯,正欲起身向李存勖敬酒。
李存勖突然指着李嗣源对众位梁朝降将高声道:“你们怎么不向总管敬酒,你们今日能为朕侍酒,皆李总管之功也!”
(李嗣源此时是蕃汉马步军副总管)
那几个正在向李存勖敬酒、满嘴吹捧之词的梁国降臣都愣住了。
其中1人信以为真,端着酒杯正要向李嗣源敬酒。
身后有人使劲扯住他的袍角,那人趔趄了1下,酒水都洒出来了,将衣襟浇湿1大片。
李嗣源刚站起的身形也在1瞬间凝固,端着酒杯站在那里不动。
整个大殿在顷刻间寂静下来,1种异样的沉闷与惶恐蔓延在众位宾客之间。
那几个刚才正在敬酒的梁国降臣,更是恐惧不安,齐齐跪伏在地,浑身都在发抖。
蓦然间,李存勖的笑声打破了乌云压顶般的沉寂:“朕与总管开玩笑,尔等莫害怕!来,嗣源,共饮此杯!”
说罢端起案上高足蟠龙纹金杯,向李嗣源遥相示意。
李嗣源紧绷的身形这才放松,举起酒杯,朗声祝道:“愿陛下江山永固,圣寿无疆!”
言毕,1饮而尽,将空酒杯示意给李存勖看。
李存勖1扬挺秀的剑眉,亦给他看自己喝干的杯底。
君臣2人相视而笑。
人们齐齐松了1口气,随着皇帝的笑声,也1起发出虚浮而夸张的大笑。
1阵诡异的笑声席卷了整座大殿,气流拂动下,满殿都是蜡烛的光影缭乱地晃动……
接下去的数日,梁国其余藩镇的节度使,听闻自家皇帝朱友贞已经自杀殉国,纷纷从治所赶来向李存勖投降。
攻入后唐本土的3路梁军,也收到了皇帝朱友贞已伏剑国门的消息,遂率领本部兵马向后唐当地长官弃甲投降。
李存勖连着数日接见降臣,忙得席不暇暖,这日午后刚闲下来,殿外有人传报:枢密使郭崇韬求见。
“郭郎进来吧!”李存勖穿1袭月白暗龙纹绫锦常服,洒脱闲逸地斜倚在御榻,手搭在1条腿曲起的膝盖上。
殿门1打开,便卷进1阵带着雪花的冷风。
郭崇韬在外殿脱下落满雪花的大氅交给宦官,趋步进入内殿,撩袍跪下:“微臣叩见陛下,陛下圣寿无疆!”
“起来起来,你我之间不必如此,郭郎来朕身边坐!”李存勖口气随意又亲厚,拍了拍御榻边沿。
郭崇韬哪敢真的坐到李存勖的御榻上去,在下方1张锦墩上落座。
李存勖上上下下打量郭崇韬,见他头上未戴冠,只以1支青玉长簪绾发,身着墨绿色织金团花蟒纹锦袍,腰间垂挂羊脂白玉肥遗佩。
1身华贵衣饰,越发衬得郭崇韬面如冠玉,风采出众。
李存勖啧啧赞美,1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点着郭崇韬:“郭郎这风度,就算谢家宝树、卫家珠玉,都要自叹弗如了!”
(谢家宝树,指谢玄;卫家珠玉,指卫玠;此2人皆是古代著名美男子)
郭崇韬拱手笑道:“臣之风度,比之陛下,犹如荧烛之于皓月。陛下龙章凤姿,岂宝树、珠玉之流可比!”
李存勖广袖掀拂,得意地哈哈大笑:“郭郎舌上有莲花啊!”
君臣2人,将古籍中的趣闻轶事随口拈来,妙语如珠,彼此相谈甚欢。
直到李存勖忽然想起来,问郭崇韬:“郭郎今日见朕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