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唯有来来回回的凌乱脚步声,各种人嗡嗡低语的声音,夹杂着什么人嘤嘤的啜泣声……
清姿只得再次大声重复刚才的话。
早春的风冰冷刺骨,在耳边呜呜地啸叫,甬道两边梧桐树的枯枝被吹得嘎嘎直响。
清姿只觉1股寒意从酸痛的膝盖,渐渐蔓延到腹部,腹部的下坠感越来越强烈……
她强撑着,紧咬住冷得打颤的牙关,将那段话再次重复,并且将额头重重地磕在玉石台阶上。
她想起第1次在教坊的茅房看见刘妙筠悄悄躲在树丛里练舞蹈;想起那年元日晚宴上刘妙筠的飞天1舞;想起这些年听说的各种关于刘妙筠擅权干政的传言……
清姿强忍住想要不顾1切往里闯的冲动。
如今亚子哥哥在前线打仗,魏州是刘妙筠当权。
清姿知道,要想保住儿子,只能低头忍辱,绝不能激怒了刘妙筠。
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额头流出的鲜血蜿蜒流到眼睛里,眼前是1片血红色的迷雾,身体越来越沉重,有1种往下坠落的感觉……
昏暝暮色中,终于有个宦官走出来,手里麈尘1甩:“魏国夫人宣夏氏觐见——”
清姿看不清宦官的面目,就连他那尖细的嗓音听上去也有些遥远。
她艰难地从地上慢慢爬起,迈着虚飘的脚步踏上台阶。
突然间,1股热流从身体里冲出。
随即,强烈的晕眩袭来,清姿只觉天旋地转,身子1晃,沿着台阶滚下去。
耳边响起众人的尖叫与惊呼,但很快,1切都淹没于无边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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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源所部的离开,让李存勖的军力减弱不少,攻城越发艰难。
年节刚过,黄河化冰,梁国那边决了堤坝,杨刘城外的晋军大营被1片浊黄色的泽国淹没。
洪水冲来的这晚,幸好李存勖的亲军及时发现,护卫着李存勖逃到了高处驻扎,才未葬身于大水。
攻打杨刘城如此不顺,军士们开始萌生退意,不少将领劝谏李存勖暂且收兵,或者从其它渡口进攻梁国。
“郭郎以为呢?”李存勖征询身边第1谋士郭崇韬的意见。
郭崇韬道:“去年咱们趁着梁帝朱友贞南郊祭天,恰好这1段黄河又结了厚冰,这才出其不意渡过黄河,来到杨刘城下。
“王爷若此时退军,下次想要再找机会渡过黄河可就不容易了。杨刘远离汴梁,都如此难以攻克,何况其它离梁国都城更近的渡口?
“夏鲁奇已经回魏州调集船只去了,王爷不如再等1等。如今是早春,并非涨水时节,我料杨刘城外的大水,不日即会下退,王爷切勿轻易撤军!”
李存勖征伐天下以来,郭崇韬屡献奇计,料事如神,李存勖对他早已是言听计从,当下采纳他的建议,静待夏鲁奇调集船只回来。
夏鲁奇调到的船只并不多,要想大军全部乘船去攻城是不可能的。
于是,李存勖身先士卒,亲自乘着1叶轻舟来到杨刘城外的大水上探测水位。
城上梁军很快发现城外的滔滔黄河水上有几叶小舟漂来,守将立即组织士兵1队队在城上架起了弓弩。
刹那间,半空中响起连绵不绝的“嗡嗡嗡”声,黑压压的箭雨仿佛大团大团的乌云笼罩而来。
李存勖身穿厚厚的重甲站在船头,1只手举着盾牌抵挡箭矢,1只手握着1杆长枪,将枪身插入水中,试探黄泛区的深浅。
为他驾船的亲兵身中数箭,血流满身,却咬牙坚持着,等另1位亲兵冲过来接替他驾船,他才大叫1声,口喷鲜血,插满箭矢的高大身躯,倒入了滚滚黄水里,顷刻间被黄河吞没无影。
李存勖泪流满面,悲声大吼道:“壮哉勇士!你英魂不远,兄弟们当为你报仇!”
倏然间,李存勖只觉手底下猛地1震:长枪已经插到底了!
凝目1看:水只漫到枪身的3分之2处!
李存勖大喜过望:“郭郎真神人也!水位果然下退了!”
大喜之下,他另1只手拿着的盾牌松懈下来,半身暴露在外,忽然间,空中几支长箭带着劲啸声疾射而来。
“王爷小心!”护卫在旁的夏鲁奇扑上来,将李存勖牢牢压在身下,数支箭矢“嗖嗖嗖”地插入夏鲁奇脊背上的铠甲缝隙。
李存勖只觉夏鲁奇伏在自己身上的躯体猛烈地震动,接着,鲜血顺着夏鲁奇的嘴角蜿蜒流下,染满了他的络腮胡。
“邦杰!邦杰!”李存勖撕心裂肺地惨呼,眼泪汹涌而出,抱住夏鲁奇慢慢起身,小心翼翼将他放在甲板上,“邦杰,你千万挺住!——快,快回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