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胸中大震,与李存勖目光相触。
在最紧急的时刻,王爷最信任的还是他!
晋阳有王爷的母亲、妻妾、儿女,这么多大将争相请缨,王爷独独把这重任交给他,把老母妻儿交付给他!
1时间,李存勖将公文摔在地上大喊“嗣源这是要谋反吗?”;派周元豹给他看相、询问他有无帝王之相;将他在战场上用鲜血降服的猛将元行钦夺走……
种种令人寒心的行为,在嗣源心间留下的阴霾,至少在这1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李嗣源用力1抱拳,坚定的声音如斧钺撞击金石:“嗣源必不负王爷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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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北风如同无数地狱的厉鬼呼号尖啸,掠过枯枝败叶的庭院,掠过屋顶瓦当,掠过空寂的廊道……
清姿捧着已经9个月的大肚子,靠在门框边,莹白清丽的面庞染满焦急,几缕碎发从鬓边散下,在刺骨寒风中飘拂。
匆匆的脚步声在廊道响起,萱儿惶急地奔来:“4夫人,后院没找到荣少爷!”
随后,又是几名奴婢小厮来报:
“4夫人,大夫人那里也没见着荣少爷!”
“4夫人,荣少爷不在大少爷院中!”
……
清姿几乎要绝望了,自从被父亲鞭打,从荣变得格外老实,李嗣源在家的几个月,从荣每日都乖乖地待着。
然而,自从李嗣源出征,从荣又故态复萌,开始成天到处乱跑,两个小厮经常跟着跟着就跟丢了——从荣总是有各种诡计甩掉他们。
清姿使用了各种办法,比如跟丢从荣1次,就扣除小厮1个月的月俸。
但两个小厮已经被扣除1年的薪俸了,还是次次都被从荣甩掉。
李嗣源极其节省,府里的仆人本来就少,哪怕这两个小厮再无能,也找不到人替换他们。
清姿只好将从荣锁在屋里,每天带他背诗读史,连大小便都不许他上茅房,直接在清姿的卧室里用马桶解决。
从荣倒是挺喜欢诗词,跟着清姿学得不亦乐乎,小小年纪,有时候还能吟出几联自创的佳句,清姿对他的看守也就渐渐放松了。
今天,清姿1个没注意,从荣竟然从后窗翻了出去,两个小厮在前面廊子上听差,故而也没看见。
等清姿发现从荣又跑得没影了,不禁气急交加,几乎要晕过去,萱儿连忙扶住她苦劝,又让从荣的奶娘熬安胎药来。
奶娘早就不喂奶,也根本管不住从荣,正巧小桃没了,清姿身边缺1个侍女,奶娘便索性在清姿身边伺候。
听着奴仆们的禀报,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清姿只觉无边无际的绝望和焦痛,像整块沉重的铁板1般当头压了下来。
从荣啊,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为何要如此折磨娘亲?
“再去找!谁先把荣少爷带回来,赏钱1贯!”清姿急得眼睛都红了。
“4夫人,汤药好了……”奶娘用托盘端着药碗走来。
清姿像没听见似的,纤长的黛眉紧紧蹙着,扭头问萱儿:“大少爷今日上职去了?”
“是。”萱儿1边答着,1边从托盘里端起药碗,劝清姿道,“4夫人莫急,先把药喝了。往常荣少爷每次跑出去,不管多晚都会自己回来,从没跑丢过。”
“以往没跑丢,不等于这次不会跑丢!”清姿急得胸口起伏,又是1阵头晕袭来,连忙靠着门框,闭着眼睛喘息。
若从璟在府里就好了,长兄如父,府里除了李嗣源,也就十7岁的从璟能管得住从荣,可是从璟在军衙任职,虽不用跟着上战场,也需要按日轮值。
李如月已经出嫁,曹素秋有1整个府邸要打理,没有谁能够帮清姿。
清姿挺着9个月的孕肚,无助地靠着门框,1滴清泪,缓缓从她娇美绝伦的面庞滑落,宛如折下的芙蓉花滚落的露珠。
“4夫人把药喝了吧,你着急也无用,腹中胎儿要紧!”萱儿端着已经渐渐凉了的药碗劝道。
清姿抬手抹去腮边泪水,扶着腰慢慢走回房间,靠着床栏坐下,接过萱儿端上的安胎药。
碗里乌黑如墨汁的汤药已经凉了,倒映出清姿染满忧愁的美艳面庞。
那张脸忽然晃动起来,1点点破碎了。
清姿茫然地望着药碗里泛起的层层涟漪——是自己的手在抖吗?
萱儿侧过脸去,望着暗沉沉的暮色:“是打雷了吗?”
奶娘在门口说道:“要下大雪了!”
萱儿疑惑道:“下雪之前不会打雷吧?”
隐约而沉闷的轰隆隆声从远方天际传来,又像是有洪水冲破了堤坝,轰鸣着奔腾而来。
接下来,房屋和地面开始震动,房梁上的灰尘扑簌簌地掉落。
清姿放下药碗,慢慢抬起眼眸:“这不是打雷,是有敌军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