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轰鸣声震动天地,整个房屋都仿佛被1双巨手摇晃着,房梁上的灰尘不断落下。
萱儿和奶娘都吓得脸色发白,呆立在那里。
清姿的眼前忽然就浮现多年前在长安城的回忆。
3节度的兵马冲进长安城,囚禁了天子,逼迫天子杀掉他们的反对派,逼迫天子给他们更多的地盘和自主权……
暴雨中,她和娘亲在院子里看见皇城方向的浓烟,穿破雨幕,如黑色的巨龙盘旋上升……
“不好了,是梁军,梁军攻城了!”
“怎么可能,梁国离此几千里?!”
“怎么不可能,2十年前先王在时,咱们晋阳就曾经被朱贼派兵围过!”
……
院子里的仆役们惊慌失措地呼喊奔走。
清姿扶着床柱慢慢站起,挺着巨大的腹部,那双美丽的杏眼,比任何时候都清冷镇定,散发出从未有过的凌厉:“萱儿,告诉我院中所有下人,不许惊慌吵嚷,全部给我安静,谁再大声喧哗,立即给我滚出府邸!”
萱儿见女主人如此镇定,忽然就如吃了定心丸,冷静下来,立即走出去宣布清姿的命令。
院中安静下来,闷雷般的轰鸣声越发巨大,伴随着千万人的呐喊嘶吼,府门外响起杂沓的脚步声和人们惊慌的呼喊:
“梁军攻城了!”
“是梁军突袭!”
……
南门方向突然燃起冲天的火光,殷红的火焰似乎要将暗沉沉的天幕灼出1个洞来。
“娘——娘——梁军!是梁军!我看见梁军了!”
萱儿刚给室内点上蜡烛,从荣惊呼着奔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惊惶失措的小厮——他们找到荣少爷的时候,他正裹挟在惊慌的人流中从南门方向奔来。
“唰——”的1声,1根藤条抽了过来,正抽在从荣胸口,将他的脖颈划出1条红痕。
从荣的小身子往地上1滚,杀猪般尖厉惨叫:“啊——啊——啊——”
“再叫唤,我还抽你,快起来!”清姿扶着床柱,手里拿着1根藤条,厉声喝道。
从荣从地上爬起来,1边摸着自己被抽出浅浅血痕的脖子,1边龇牙咧嘴:“啊,疼啊,疼啊——”
清姿手里的藤条是嗣源给她找来的:“你怪我下手重,这孩子你不打是没法管教的,以后你用藤条吧,藤条打人跟皮鞭1般疼,却不容易撕裂皮肉,受伤比皮鞭轻。”
但清姿1直就不曾用过,今日实在是气急了。
“闭嘴!”清姿扶着床柱,极力控制胸间蹿动的怒火,用藤条指着儿子,“阿荣,从今日起,你给我好好待在屋子里,不准跨出我房间1步!敌军围城期间,城里肯定要戒严,戒严你懂吗?就是家家关门闭户,不准上街乱走,1旦被抓住就拖到牢子里打板子!”
从荣摸着脖子的红痕,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我爹是节帅,河东十3太保之首,谁敢抓我?!”
“你!”清姿气得1双媚眼要喷出火来,强忍着道,“我告诉你,王爷出征在外,是张监军(张承业)坐镇晋阳,张监军可不认你是谁的儿子!连王爷都要叫张监军1声7哥,你爹在张监军面前都要躬身下拜,你懂不懂!”
从荣不信,眨巴着微凹的黑眼睛:“张监军这么厉害?他不就是个被割了……”
“闭嘴!不许胡说!”清姿打断儿子,杏眼里射出厉光,“张监军是大唐派到晋国的监军,他就是大唐的旗帜!”
从荣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稍稍收敛,清姿带他读诗学史时,常常跟他讲到大唐曾经的繁华、强大和荣光。
在从荣小小的心中,那是1个虽然已经土崩瓦解,却永远留在中原百姓梦想中的神圣乐土。
“阿荣,过来,娘看看你的伤。”见儿子安静下来,清姿缓了神色,对儿子温和地招手。
从荣嘟起小嘴,眼泪汪汪,梗着脖子扭过头去,不理娘亲。
清姿只得艰难站起,挺着巨大的腹部,走过去将儿子拉到床边,搂到自己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的臂弯,俯身察看他脖子上的红痕。
借着烛光,见那道红痕隐隐浸血,便唤道:“萱儿,拿伤药来。”
从荣却已经忘了疼痛,抚摸娘亲高高隆起的大肚子:“妹妹啥时候出来?”
清姿接过萱儿手里蘸了药水的棉帛,1边为儿子轻轻擦拭伤痕,1边浅浅笑起来,“阿荣为何总说是妹妹啊?不喜欢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