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想让4公子娶小姐?”清姿轻轻蹙起柳叶眉,斟酌着言辞说道,“可是,你是先王养子,先王的儿子就是小姐的叔父辈,虽说年龄相当,但总觉得……总觉得……乱了辈分,有逆伦之嫌……”
李嗣源1拧浓眉,薄唇紧抿。
胡人其实不讲究这些个纲常伦理,但李嗣源是在中原长大的,虽没读过什么书,耳濡目染之下,还是懂得在汉人文化里,最注重辈分伦常。
李嗣源仍眉峰紧锁:“她若不愿嫁,我当然不会逼迫她。4公子又不是曹太夫人亲生,乃是先王1个不得宠的小妾所生,就算拒绝这门亲事也无妨。只是这孩子说的话,着实令我生气。”
“小姐说什么了?”清姿轻轻抚摸嗣源棱角分明的面颊,望着他微凹的漆黑眼睛。
“她说……若是她所悦者,她便嫁。若非她所悦者,即使有父母之命,也莫想迫她嫁。”李嗣源神情不悦。
清姿粲然1笑,宛若春风吹绽了娇艳的碧桃花:“我倒觉得小姐说得甚妙!”
李嗣源脸色沉了下来:“府里用度1向俭省,唯有这个女儿,我从不亏待她。别人家的千金小姐有什么,她便也有什么。婚姻之事,难道不该我为她做主?”
“如此说来,我的婚姻之事岂非该我爹做主?”清姿毫不相让,搂着嗣源脖颈,调皮地娇笑着,星眸流波,艳光4射。
“你……拿你爹和我比?你爹效力国贼,你不从父命,乃是深明大义!”李嗣源爱怜横溢地捏了捏清姿白嫩的脸庞。
“这就对了,我爹只知明哲保身,注定不能成为豪杰。”清姿笑盈盈道,澄澈透亮的眸子闪着慧黠的光芒,“源叔是当世豪杰,所做所为,必定不会囿于世俗成规!我且问你,若你为小姐择夫家,是择其门第,还是择其才干?”
李嗣源眼中豪气勃发:“我当然择才干,门第……我不介意!”
清姿眼里流露出深深仰慕与崇敬,搂了他的脖颈仰面亲吻他的脸:“我就知道源叔胸襟不凡,你放心,你女儿自然继承你的胸怀,既不会轻许凡流,亦非门第所能动。小姐刚及笄,你莫急着为她说人家,且再等等。若有少年豪杰,能得小姐芳心,又得你青眼,岂不美哉?”
李嗣源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也好,我便再等等……”
他俯身用脸颊和下巴未剃刮干净的极短胡茬去蹭清姿娇嫩的小脸,“清儿雄辩滔滔,说不过你……”
他温热清新的气息令清姿1阵心动,搂着他的脖颈,与他唇齿相触,亲怜密爱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通往佛堂的小门动了动。
清姿连忙推开他,从他膝上落地,恭敬站好。
李嗣源小心扶着她大腹便便的身子,却被她将他的手打掉,连连摇头使眼色。
他无奈地往后靠回椅子——在曹素秋面前,清姿从不与他亲密,甚至都不怎么看他,眼里只有曹素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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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姿进府大半年了,这是第1次踏足后院。
后院是李嗣源府邸唯1还算有风景的庭院,这里住着李嗣源的嫡长女——李如月。
李嗣源府邸里几乎没有花树,唯有李如月所住的后院种了两株桃树。
此时正值暮春,落红如雨,满地都是粉红的花瓣,树下有1张石桌,两个石凳。
萱儿将石凳上落的花瓣拂掉,铺上1张细麻布的坐垫,扶着大腹便便的清姿坐下。
又在石桌上摆开红泥小炉、铜釜、及1应茶具,开始煮茶。
少顷,清新馥郁的茶香飘散开来,融着桃花的花香,混合成1缕缕沁人心脾的香气。
李如月接到清姿请她赴茶会的邀请,从绣楼走出来。1身桃红襦裙,粉色披帛,轻盈灵动地穿过漫天花雨,踏着1地落花走来。
她在清姿对面的石凳坐下,理了理披帛,略略1抬眼皮:“我今日还要去练武场习射,不得闲,姨娘有话快讲。”
清姿不介意她的无礼,只笑盈盈地说道:“小姐莫急,尝尝我煮的茶。”
李如月挺翘的小鼻子哼了1声:“我只喝酪浆,不喝茶,姨娘不必费心了,有什么话,快说吧。”
清姿叹了口气,却仍保持着镇定优雅,纤白如春葱的玉手轻执长柄竹勺,从咕咕沸开的铜釜中,舀起清香4溢的茶汤,动作娴雅地注入两个青瓷茶碗中。
花飞如梦,茶香袅袅,清姿亲手端了1碗茶,放在李如月面前石桌。
李如月捏住茶碗边缘,1扬手,将茶汤尽数泼在地上,不耐烦地挑起柳眉:“说了我不喝茶,还非得送上来,怎地这么贱?你就是这般勾搭上我父亲的?”
清姿的心像被1柄利剑猛地刺穿,又痛又恨。
连忙低头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在心中拼命告诫自己:别和她计较,她还是个孩子,是我腹中孩儿的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