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当年薛家实属冤枉呢?”荆庭忽然低眉,阴测测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可还不等柳青书反应过来,他又抬眼笑开,十分不以为然地道:“本宫瞎说,你瞎听听罢了。”
柳青书可不认为堂堂怀安王会拿这么一桩陈年旧事来瞎说,自然也不会如荆庭那样只是瞎听听,而是小心翼翼地藏入了心底。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这句话是他父亲常说的。老尚书断了一辈子的案,挺了一辈子的脊背终于被岁月压弯,唯一留下那一本《刑侦论》还能证明他曾经的铁骨铮铮。
“关于方家那场大火,王爷查到了什么?”柳青书很明智敌军转了话题。
荆庭突然发现,柳青书这人年纪不大,话始终能说到点子上,每句话都戳的他心窝子疼。
用太子评价相府二公子的话说,便是:舌如刀剑能破千军。
“枫城消息到魔都,来返至快也须得三日。何况要调阅刑部的卷宗,还须得老尚书……”荆庭话说到这里,才想起年迈的老尚书早已辞官归乡,如今刑部掌事的,是太子从淮阳提拔上来的王清晨。
他清了清嗓子,神色平淡地纠正了自己的口误,“即便王尚书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按章程来办事,少说也要耗上半日光景。如此来来回回,至少需要三人光景。”
柳青书无言。自己问的是方家的案子,怀安王却甩出这些弯弯绕绕的说辞来,何况这方家与钟家的联系,还是自己提出来的。
柳青书抬眼细细打量了一番荆庭,十八少年被一身玄底红纹的衣衫衬的沉稳持重,举手投足间都是皇室贵胄的大气。若是没有那些流言,没有偶然相遇过,他几乎就相信眼前人一本正经的样子了。
“既如此,青书也该告辞了。”
荆庭含笑招了招手,青衫少年起身揖礼,折身而去。
怀安王独在房中静坐。爵中清酒倒映出一双微眯的眼,眸中冷意被无限放大。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不等他应话,已经有人推门而入。
一身红衫衬的来人身形修长,明眸善笑,开口便是一句:“王爷胆子真大,临江仙可是梅阁的产业。”
“这高粱酒就要配青铜杯。”荆庭仰首将爵中的酒倒入口中,任嘴角淌了一丝出来,顺着脖颈而下沁湿了衣襟。
秋应良入屋落座,袖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再问:“知府衙门的人正在四处寻你。”
荆庭道:“他们寻我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本王替他们做事不成?”说着话,忧愁重新爬上了那张脸,“高健是父皇的人,这魔都一直在父皇的掌控下,本王可不敢轻易插手。”
秋应良脸上笑容一滑,起身去开了窗,正一眼瞧见堂中说书人醒木拍折扇展,正是开口的起手式。他盯着瞧了一会儿,才问:“前奏已经唱的差不多了,王爷何时粉墨登场?”
“别急。”荆庭收起了一脸玩世不恭,冷笑道:“这前奏十分耐人寻味,总要给他们一点时间回味回味。”
秋应良皱了一下眉,“就怕时间长了,人们已经忘了前奏的痛苦。王爷可别忘了,您要应对的是曾经的凰翡将军。”
“那是你要面对的。”荆庭闲闲地将手一瘫,又是满脸闲散,“本王还是适合在这雅座听书。”
大堂内,说书先生正说到凰翡将军率领红甲兵前往海中岛,可谓是绘声绘色,众人在他的引导下,那一幅幅血腥激烈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一般。
秋应良冷哼一声,将窗户严严实实的合上了。白凰翡被这些人赋予了传奇,是神一般的存在。只有他知道,那个女人内心里藏着黑暗的深渊,而她此刻正一步步地朝着深渊前进。
怀安王荆庭,则是推着白凰翡迈向深渊的那只手,看不见摸不着,但他确确实实存在着。
而他秋应良,正同这只手为伍。他的目的,从来不是要将秋拣梅往深渊中拉,只不过因为他起恰好娶了白凰翡,受她牵连而已。
这世上的事,总有如此令人意外地方。
谁能想到,一向散漫的八贤王会联合五王谋反?谁又能想到这个看起来毫无心机的怀安王会是这一切的幕后元凶?
你算计一切时,别人也在算计你,就看谁的心更多一窍,思虑的更周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