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一大早,止戈郡主跑到刑部来玩一出欲擒故纵的戏码,就为了一个下人?别说王、陈二人不信,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该知道白凰翡不是这样的人。
短暂的沉默后,陈由俭揖礼禀道:“下官此次着急从魔都赶回来,是关于方家那场大火的相关信息要禀告大人。”
王清晨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瞪了白凰翡一眼,都被她气糊涂了。只因陈由俭今儿凌晨才到枫城,歇了一夜,二人还不及详谈,逢李姝上门来送东西,耽搁一下后,又遇到止戈郡主上门,竟浑然将方家的事忘了。
他看了看白凰翡,不等下逐客令,陈由俭便道:“此事郡主或可一听。”
白凰翡感激地朝陈由俭拱了拱手,转身出门,叫人搬了两张椅子呈在公堂上,自个儿大大方方坐下之余,还不忘请陈大人坐。
陈由俭看向王清晨,见后者罢了罢手,他也不客气地当堂而坐,禀道:“下官至魔都后去现场看过,是因油灯倒塌后引燃了帐子。因时间过去太久,现场又无任何保护措施,更多的便勘验不出来。据报案的方公子说,方家的下人一向都是居在后院,五人一间屋子。大火起时他们应该会从里面逃出来,尸体也应该是零散的,事后从火场发现的尸体却是扎堆的。下官又亲自查验了烧死的尸体,一切症状都符合烧死的特征。这就说明,大火起的时候他们很可能是活着的,出于某种原因不能从屋子里出来。”
王清晨点点头,随即皱眉问道:“有发现捆绑、中毒等迹象吗?”
陈由俭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道:“没有,所有的死者都像是在里面静静等着烧死的一样。”
什么人会静静等着烧死?
白凰翡的脸色也不由的凝重起来,她想起了一场火攻战役中遇到的敌军死士,那些人前赴后继往火焰里扑,目的是为了将熊熊烈火扑灭,好为身后的主将开出一条道来。身体已经被火焰吞噬,但那一双双眼却如狼似虎地盯着前方,眸子里是熊熊烈火,极致痛楚带来的呻吟变成了战歌。
那是她至离崖后与胡人打的第一场正面遭遇战,即便是十年沙场征伐练就了浑身胆魄,那场战役中她也是心身俱寒,对敌人也有了深刻的意识。
“郡主在想什么?”见到白凰翡蹙眉长思,王清晨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白凰翡将自己的思绪从那场战役中拉了出来,十分风淡云轻地说道:“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即将来临的时候和死亡的过程,即便方家的人个个都是死士,也应该会有那么一两个会胆怯畏惧。尤其他们还是烧死,趋利避害是本能,他们不可能静静等着大火吞噬,除非有什么东西是比火还要恐怖的。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法避开那场大火,只能眼睁睁等着被吞噬。”
陈由俭道:“可下官并未在他们的腹腔发现任何药物。”
白凰翡冷笑一声道:“这世间上的毒物也不是一两本书就能装得下的,何况,秦家虽然没了,但研制毒药的大有人在。决意害人,自然就要想着如何毁尸灭迹。”
她这话听在耳里虽然不舒服,但王、陈二人却不得不承认,理是这个理。
陈由俭咳了一声,继续道:“怀安王已经至魔都与多方交涉,下官让柳青书继续跟进……”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止戈郡主一眼,到底将满腔的疑惑压下,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下官的意思是,可否请出庆德二十年钟家大火的卷宗查看查看。”
陈由俭是王清晨带出来的,一听这话,便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方家这场大火与钟家那场大火有所关联?可事隔五年,方家远在魔都,又不涉及朝堂,会有什么关联呢?”如此一问,王清晨还是令人去取钟家的卷宗来。
陈由俭道:“下官也听说过钟家那场大火,也是一家人被烧死在里面,柳老尚书勘验后系意外。柳公子入刑部后,曾经细细地翻阅过那档卷宗,他说钟家那场大火与此案许多相似之处,只是因时间久远,记不真切了。”
王清晨面色更加沉重,看向白凰翡。止戈郡主在这个时候要来借阅当卷宗,而且恰好就是钟家那场大火的卷宗,这一切是偶然吗?心中有疑惑,王大人索性直接问了出来,“郡主该不会是又知道什么内情吧?”
白凰翡凝眉道:“大人刚才说方家与朝廷没有关系是不对的,方家如今的掌事人是入赘的,此人从前曾是四皇子的幕僚。”她长眉一扬,脸上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大人从仁济医馆搜出来的那封手书,就是此人送到楼启手上的。”
王清晨与陈由俭的脸色大变,想是被人用什么东西定住了眼尾口角,除了震惊,再也变幻不出其他的神情来。
白凰翡又道:“当年钟家那场大火,只留下了独子钟;如今方家那场大火,又只留下了方公子一人,这难道也是巧合?”
还有两桩疑点白凰翡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现在还不能确定眼前这两人是敌是友。楼家在潜移默化中只有楼云飞没事,而在秦家那场灭门惨案中,只有秦文独活。
如果真如上官伯乐所言,这四个家族与那桩科举舞弊案有牵扯,单独留下了四家独子,这个巧合也太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