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侠王荆昊。
这位本可以站在权力尖端的皇子,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做,偏生要喜欢闯荡江湖劫富济贫,生生地将自己混成了一个‘侠王’。即使他去世已经二十年,江湖朝堂上,提起这位王爷,无一不是他的豪爽性子。就连他的封号,都是太宗皇帝依着江湖中人给他的称号,在前面加了个令字。
当然,如如果没有元宵节听到的那些话,这位快意恩仇的王爷在秋拣梅的眼里,也只不过是个闲云野鹤的王爷罢了。
白漓江查来的东西很详细,从荆昊的出生到死亡,就连他在江湖上做的那些事,也一并给查了出来。自然,他是不可能查到令侠王同静晓太妃那桩宫廷丑闻的。
秋拣梅倚在小书房的青木张椅上,将白漓江调查得来的荆昊生平草草阅过,心中竟添几分惆怅感。直到他翻到最后一张:
庆德元年,令侠王辞朝归隐,于黄山隐居五年,尔后病逝。
文弱公子平淡的眼眸中突然闪出一片寒光。若没记错,前些日子白凰翡离家后于黄山渡口消失,她便是上了黄山。而那座孤山,恰巧是她学艺之地。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一切也未免太巧合了。
荆昊于黄山隐居;而白凰翡五岁上黄山学艺;赠剑之人已经故去……
难不成,那把短剑,会是那个令她父母双亡的人所赠?
秋拣梅面色依旧苍白,眸中流淌着的情绪转变了好几次,皱了皱眉,将所有的信纸又细细地看过一遍。旋即起身至门边,见日头高起,约莫着早朝已散,便疾步往主院去。
他将将行上主院,却见门口跃进一个红影,略定了定神,便看到那张熟悉且稚嫩的面容。
四目相对,各自愣了一下后,又十分默契地移开去。
秋拣梅本不是那般大度的人,之所以不与秋应良计较,是他懒怠计较。但若说真要原谅,他也实在做不到。唯一能做的,便是形同陌路。
可他的脚步刚刚迈开,秋应良却在背后叫住了他,“我知道是谁陷害她的。”
缓慢的脚步紧紧停顿了片刻,尔后又朝着主院移去,凉幽幽的空气里,飘过来清冷的话音:“不必说了。”
秋应良望着那个背影愣了愣,旋即惨然一笑:“我说的不错,秋拣梅,你配不上白凰翡。”
秋拣梅满面阴寒,却只是动了动唇,并未出声。他这一生黑暗中困顿挣扎,配不上,是早已知道的。但还轮不到一个同样掉入深渊中的人来告诉他。秋应良认谁为主子,替谁做事,都无所谓,甚至可以加以利用。
但唯独白凰翡这件事,他不许这个人插手。
这两日,上官相爷可谓是非常忙碌了,一下了早朝便往自家书房钻去,一呆便是整整一日。
三部账目一旦查出来,几位尚书是保不住了,他须得从朝中筛选出合适的人接替。边陲虽有怀安王前去抚慰,但谁也保不准这位年轻王爷能做到让军中将士定下心来。而随之而来的,是关于抚慰金的发放及水利银子的重新调度安排,都是需要费心解决的。
一国丞相,文臣之首,他要虑的是圣心、民意及朝流。而在民意面前,圣心也要靠后,尤其是当这些民意还得到了太子殿下的支持。
太子有德、有才,缺的只是些考量,尚需敲打。就像是二妃小产的事一样,若非圣上雷霆震怒的威逼下,这位一向孝顺有加的太子,未必能起禁足国母的心思。
再比如抚慰金这件事上,太子同圣上站在了对立面。他的慈悲公允之心值得肯定,可慈悲之后呢?国祚动荡,潜伏在边界的野狼虎视眈眈,只等这个雄狮打盹儿的功夫,便可能群起而攻。
圣上在这件事上做出了让步,并非肯定了太子的所作所为,而是想要息事宁人,不给敌人坐山观虎斗的时机。
将前后发生的事情略整了整,上官相爷便蹙眉叹了一口气。手里捧着的那杯茯茶已经凉了,他却啜了一口又一口,每次只是润了润唇,又搁下思考。
高案上堆满了各处传来的文书,早已有人按照轻重缓急分门别类,将红色封皮的放在他最顺手的位置。那高高的一摞已经看过,做到了心里有数,还剩下最后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