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绮扫了一眼,见上面写的密密麻麻,除了被褥、卫生洁具外,全套的家具电器都写上了,连咖啡壶榨汁机都有。这还不算,竟然还有服装。
果然,吕绮立即摇头,“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求你,我才不找他呢。”
“家里托人已经找了区政府,公安也去调查了。我姐夫的一个亲戚在园林局,他说……这件事怕是不好办……”
“烦死了,整日间官司缠身,我这碗饭真不是人吃的。啥事?”
“不知道。”
“厂里可不可以出下面?”
果然是真的!吕绮明白赵书记所说是总部的人力资源部而不是公司的人事部门,现在恐怕公司人力资源部尚未得到官方消息呢。孙敦全说的不算,赵征红的消息也算不得权威。
“我可不知道他的生活习惯……”吕绮脱口而出。
竟然和孙敦全的口气一样。吕绮不满道,“刑事追责并不能取代民事赔偿。你懂吗?现在决不能主动找他们求和的。”
“二位稍等,我和吕主任说几句话。”赵征红拽了吕绮到韩瑞林的办公室,韩瑞林正好不在。
当晚,吕绮失眠了。躺在黑暗中,眼前晃动着那个少年的影子。教学楼前丁香树下最后一次无言的对视后,整整25年了,她没有再见过他。期间的两次同学聚会,他都没有参加。因为他,吕绮格外关注总部的《辉煌报》,那是集团的内部报纸,希望在上面看到他的消息。最后一次对于他的“官方”报道是他从盛东公司离职的消息,“另有任用”说明他被查传言不实。一度时间,作为红星优秀子弟被红星老一辈当做教育儿孙辈榜样的他盛传违纪被查了。当然,她后来确悉他出任总部政研室主任了,那个位置,跟红星的关系已经不大了……她曾期盼着在某个场合见到“身居高位”的他,唯一的一次机会是她跟宋悦去燕京总部,公事完结后宋总叫了她一同去政研室“拜访”他,但他恰巧不在,跟随领导到异地调研去了……
小招已经接到了指示,正在彻底清扫三楼最里面那个豪华套间。宾馆经理王大宾和分管宾馆业务的总经办副主任贾建新现场督战。看见吕绮,迎了上去,“吕主任,赵书记已打了电话,套间的用品你说了算,我只负责掏钱,车就在外面。”贾建新说。
“坐吧小吕……”
“衣服也要买吗?”
“那你也比我们内行。瞧瞧范科长就知道你是会打扮男人的……时间紧,咱们赶紧走吧。”贾建新显得心事重重。
“我可没经验……”吕绮望了眼房内,三个穿着宾馆桃红色工作服的服务员正在收拾屋子,门口堆了一堆换下来的床单被褥之类的东西。
“已经二十多年没见了,那时还是孩子嘛。”
“交涉就是私了。你应该明白,他们已经触犯刑律了。”
“这是我拟的单子,你看看有没有缺失的?咱们这就去市里采买吧。”身材消瘦的贾建新从衣兜里摸出一张信笺递给吕绮。
书记的命令是必须执行的。吕绮放下手头的工作,去了红星宾馆二部。公司有两个招待所,俗称大招小招,小招待所的正式名称是红星宾馆二部,前年按四星级标准重新装修了,只接待公司贵宾,不对外营业。为此职工议论纷纷,不外是说公司效益日下,工资都快发不出了,竟然有钱搞楼堂馆所。意见反映上去,集团总部曾来了个调查组调查此事,但不了了之,没有了下文。
秘密正是用来传播的。在苏宁电器旗舰店买电器时,吕绮接了不下十个电话,谈话内容只有一个,都是在询问陶唐。他们大多是红星的中层,处级有,科级也有,他们对陶唐的“空降”有着莫名的兴奋,似乎盼来了自己的亲人。
“那你去找骆总。如果他发话,我就办。不过,即使厂里出面,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拆迁公司背后都有人,你是知道的。”骆冲是红星公司总经济师,分管法律事务,也分管发发展规划部,是俩人共同的上司。
“怎么能不知道?你可是搞法律的。”吕绮和赵征红同为红星公司为数不多的女中干,有点私交,说话也就不甚客气了。
在桃园路步行街一溜专卖店挑选衣服时吕绮感到了自己与陶唐之间巨大的鸿沟。那个曾经开朗热情聪明好动的同桌怕是永远消失了,现在的陶唐是拥有22000名正式员工、固定资产高达210亿的国有大厂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了。
“拆迁公司倒是垫了五千块住院费……他们说,我姐夫动手在先,别想着讹他们多少钱。”李素英显得唯唯诺诺。
“……你是我们这帮人的佼佼者,你一定要牵个头,咱们要以同学的身份请陶总吃顿饭。”韩瑞林请求道。
谁能料到呢?他竟然以红星一把手返回了故土。她竟然成了他的部下。可是,他还记得自己吗?
“曾经。高中时有过一年同班……”吕绮不能对党委书记隐瞒。但很好奇,不知党委书记从哪里获得的消息?红星真是小的,什么都瞒不住。
“法律我是一知半解。像他这种情况,遭遇对方强拆还丢了命,走法律渠道会是什么结果?”
“这种事哪里能守住秘密?上面也是的,早该派人下来了。”赵征红从桌上丢着的烟盒里抽出支烟,摸出打火机点上了,“快他妈就位吧,至少新老板能带来些资金。对了,听说新老板是红星子弟,你是不是认识?”
“不可能。因为事情不是发生在工作现场,即使在生活区,也不会介入的,这是原则。”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说合适就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