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只好找四位姨太太一个个劝说,把不太紧要的物件撤下一些。
老管家嗫嚅着道出事情原委:原来今天从通州接到下达的文书后,他便按胡宗宪吩咐开始安排人收拾家私行李。
其实夏慕并不是不喜欢阿桑,只是在这个时候让阿桑进门的话,徐熙怡会怎么想,徐阶又会怎么想?
胡宗宪顿时勃然变色,拔腿就往门外跑,却慌不择路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他是她的执念,她忘不掉,放不下,若能轻易放下,还叫什么执念。
“成何体统!你们成何体统!”
是那种“人在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角儿。
此时厅房过道屋里屋外东一箱笼西一挑子的尽是散乱物件,胡宗宪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被免职,一时间恼怒烦躁沮丧惶恐心里头什么滋味都有,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吩咐亲兵侍卫赶紧打点行装收拾细软,等到谭纶接职他就拍屁股走路。
夏慕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很晚了,回去吧。”
这一夜,稀星寥落,微有凉风。
姨太太们住在后院,平日也还是讲些规矩不来前院搅和的。
大姨太和三姨太好歹清了一些出来,二姨太和四姨太却顶着不办。
这东南都督府本是在浙江两广之中的一蕞尔之地,街头撒泡尿流到街尾再往前流就出城了,就屁大点地方。
“门开着吧。”夏慕头也不抬,淡漠说着,“不知为何今晚有些闷。”
夏慕真希望就这样一辈子。
“他们为什么吵?”胡宗宪怒气连连的问起来。
三人在值房里分宾主坐定,饮了一会儿茶后,胡宗宪说道:“常言道落毛凤凰不如鸡,我如今就成了一只落毛凤凰,你们二位跟我多年交情,也知道我胡宗宪是一心一意的打倭寇,只是朝廷形势二位也知晓,我的难处……”
罗克敌也是一脸喜色,不过他瞧了瞧杨千万的老宅子,又犯起了难:“哥,难道我们要在杨大哥家里一直住下去,以前还好说,可如今哥已经成家了,有些不妥吧。”
夏慕穿好飞鱼服,配上绣春刀,带着罗克敌第一次走马上任。
这样的答案比告诉她心里不可能有她还要伤人。
这四姨太一听立马就冲过去,把守护在行李驮前的二姨太猛地一把搡倒在地,顺手抽了她一个大嘴巴子,发狠掼到地上。
胡宗宪瞧见锦衣卫抚政使杨千万,脸皮抽搐起来,却是尴尬一笑:“让杨大人见笑了。”
“胡大人,时辰不早了,我看明日我们也该进京了。我就是前来提醒大人安排好后事,这一次进京,可是凶多吉少,这些财物能不带的就不带了吧!”
东南都督府。
有的文书一自上架入屉,就很少翻动,如今已是积满灰尘虫屎,两名师爷搬上搬下,弄得灰头灰脑,不时被呛得喷嚏连天。
等他真正成为东南总督时,又觉得当地妇女把头发揪到一边歪着盘一个大髻的发型特别好看,于是又动用军乐吹吹打打把一个演傩戏人家的女儿娶进中军大帐。
可本来也没事,但偏偏出了一个叫夏慕的后生,居然要为战死的欧阳深伸冤,一下子搞到了圣上面前,居然让赵文华都栽了跟头,不过赵文华在东南一战殉国的消息为何没有抵达京城?
守她一世安宁,免她四下流离;
只是这四房姨太太各有不少东西,一件也舍不得扔下。收拾下来,把个内院竟堆得满满的。从东南出去,都是盘旋山道,运输负重全靠马匹。
阴月,疏星,长街,冷灯。
两个女人一个站着咬嘴唇,一个坐着抹眼泪,都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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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聋了,哑了?”胡宗宪唾沫乱飞,接着目光四下睃巡,喊他的管家,“老李?”
阿桑见夏慕回来,急忙接过他手中的外衫,又将不知道热了多少次的姜汤送上,等夏慕喝了姜汤,又递上热腾腾的毛巾,让夏慕擦汗。
夏慕瞧着阿桑红嫩的嘴唇,只感觉心底一股邪火腾腾上窜,猛地灌了口茶水,压下火气,扶起阿桑,有些语重心长说道:“阿桑啊,人心太渺小,一个人的心里,只能容下一个人。你明白吗?”
“薛兄说得是。”胡宗宪干笑两声,便不再说话。
雨后的月亮洒下清凌凌的光辉,照入了西窗,只是阿桑一个不稳跌倒在了夏慕怀中。
第二日,晨光微现,及眼处都是火红,整个四九城都似染上了一抹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