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见张居正脸色难看，瞧了他一眼，疑声问道：“太岳兄有心事。”

“用度吃紧，节省就是。”张居正慢悠悠地说，接着问，“还有其他的事吗？”

张居正见冯宝怠慢了夏慕，心中暗叫不好，这冯宝平时都谨小慎微，今日怎么犯了糊涂起来。

如果不是知道冯保是个太监，还真以为他是一个风流才子。

一听冯保的名字，夏慕神情便是一凛，这冯宝可是大名鼎鼎啊。

夏慕是四品抚政使，又是天子门生，可是朝廷新贵。

因刚才是夏慕跟他自家人讲话，所以书房里只秉了一根蜡烛，光亮昏暗看不清来者，这会儿外客来了，张居正急忙让书僮点亮那盏八角玲珑宫灯。

而冯保也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跟青楼教坊里的姑娘们混在一起，教她们弹琴。

夏慕见张居正将所有银子都给了墨七，那他这一家子如何生活，不由得问道：“太岳兄不留下些，我看敬修正是长身体时，大人苦些没什么，别苦了孩子！”

“府上的用度，这两月有些吃紧。”

不过这件事在夏慕眼中可就变得不一样了。

“不不不！”张居正急忙站起，“光中，你虽说官职比我大，但是你天子近臣，又是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办事，一切吃穿打点不是一笔小数目，这银子你还是拿回去吧。”

夏慕只见在雪亮灯光下，冯保一身青布道袍学究打扮，头上一顶儒雅可亲的程子巾。他朝张居正一揖，深沉一笑说：“张先生，冯某冒昧来访，还望海涵。”

冯保提提袍角欠身坐下，说道：“先生不必多礼，是我这样吩咐的，免得人多口杂，传出去不大好。”

张居正连忙起身相迎。

最近他们可是听得最多的就是眼前这位，就连赵文华赵尚书跟东南都督胡宗宪都折在这位手里，四九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得！

“罢了！”张居正看了眼不解的夏慕，叹了口气，“不瞒光中，我倒是不希望椒山兄回来！”

冯保听这话，心中却害怕起来，任谁被锦衣卫说惦记久了，心里也虚了。

张居正瞧着墨七愁容，眉头一皱，问道：“可是有了愁苦的事？”

三教九流之地，但也是达官贵族，王公大臣的消遣之地，那就是最好打探消息的地方。

夏慕喝了口茶，听张居正这般说，他也就这般听，可背地里是什么，他跟张居正都心知明镜的。

冯保一听，倏地的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了，额头上立马就缀了一层密汗，这锦衣卫的大人物居然在这里。

而就在两人品茶时，张居正府上的管家墨七却匆匆走来。

“夏大人！”冯保脸上立马堆满了笑意，朝着夏慕见个礼。

不禁精通四书五经，还弄得一手好琴，深得裕王信任。

墨七却是愁眉苦脸，说道：“少爷已经两个月没吃肉了，今天上街一直站在包子铺不走，我心想给少爷买个包子解解馋，可谁知少爷却说：‘男儿应该持家，敬修不饿。’”

这会儿，张居正靠坐在套着锦缎丝软垫的竹榻上，墨七垂手站在竹榻旁，张居正示意这里没有外人，让墨七坐下。

实在是高！

青楼教坊是什么地方？

在这么一个两难的境况下，张居正常常捉襟见肘，因此最怕谈的就是这个“钱”字儿。

不过，他并不急于刨根问底，而是虚与委蛇扯了起来：“前几日听说帘子胡同素楼来了个苏州女子，自称江南第一丝竹高手，素慕冯公公琴艺，特意千里迢迢携琴来访，要与冯公公一较高低，可有此事？”

张居正游历官场，想做经邦济世的伟业，因此绝不肯在人前落下什么把柄。因此，他的经济总也没有宽裕的时候。为了节省开支，有时也想裁减佣人，但抬轿的轿夫，侍弄园子的匠，做饭的厨师，照顾幼儿的奶妈，外院的书僮，内院的丫环，似乎一个也裁减不得。

他身穿一件用上海县三林塘出产的青色标布制成的道袍，脚上穿了一双皮金衬里的浅帮布鞋，头上戴着一顶天青色的堂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精明之气。

“哦”这可让夏慕惊奇了，“太岳兄为何如此说？”

从那以后，一晃过了七年。墨七虽与张居正沾有一点远房亲戚，应该喊张居正表哥，但他谨守主仆身份，从来不以亲戚自称，而只喊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