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博还在等他，没睡。
两人各点一根烟，江博隔着烟雾打量着慕少臣，“你去医院见到施宁了吗？”
“见到了。”
慕少臣嘴角嘲讽地勾了勾。
见到了，但她恐怕已经恨死了自己。
江博从他一个表情，就能猜出两分他的心情。
“少臣，我真的很抱歉。”
他说完，又重重地吸了一口烟。
慕少臣没出声。
江博说，“我打算把诗音送到国外留学两年。”
“……”
慕少臣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盯着指间的烟。
前世，江博也说过这种话，且试过。
但赵诗音死活不肯出国。
后来自己出了家。
“她要同意吗？”
他嗓音凉薄地问。
江博神色坚定，“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随便你吧。”
慕少臣不想管赵诗音的去处，“只要她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别再招惹施宁，别的，你看着办。”
他知道赵诗音对于江博的意义。
江博一直因为他妹妹的丢失而自责，觉得是他的错。
他推着妹妹去公园，却因为看见摆地摊卖的公主玩偶，觉得他妹妹会喜欢。
哪知，他买公主玩偶的两分钟，妹妹就没了。
他父母不仅没有怪他，反而安慰他，说不是他的错。
但他心底根深蒂固，那就是他的错。
是他弄丢了妹妹。
才会导致他母亲终日郁郁寡欢，早早的就撒手人寰。
赵诗音的父母因为重男轻女，把赵诗音送到江家，说是填补哥嫂失去女儿的痛苦。
江博就真的把赵诗音当成了亲妹妹来疼爱。
把对他妹妹的亏欠都弥补在了赵诗音身上。
只除了一点。
江博不让任何人进他妹妹的房间。
赵诗音也不例外。
因为那个房间里，有江博每年亲手为他妹妹准备的生日礼物。
慕少臣不忍心让江博难受，也不忍让他为难。
所以，对赵诗音一忍再忍。
“好。”
江博的声音很轻，但眼底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扔了指间的烟蒂，他站起身说，“我先带她回江城，黎老那里，我改天再去道歉。”
“嗯。”
慕少臣没留江博到天亮再走。
赵诗音现在就跟颗不定时炸弹似的。
他一眼都不想再看见她。
-
江博给赵诗音发消息，说已经买好了回江城的机票，现在就回去。
赵诗音不回他。
江博去敲她房门，赵诗音打开门，脸上敷着冰袋。
“表哥，我不跟你回去。”
“由不得你。”
江表面沉如水地盯着她，“你昨晚做的事，回到江城我再跟你算账。”
赵诗音莫名其妙地问出一句，“表哥，你是不是也喜欢施宁？”
“胡说八道。”
江博脸色陡变。
赵诗音自嘲地说，“你要是不喜欢她，为什么处处帮着她，你明知道我有多爱少臣，没有他我根本活不下去的。”
“没有任何人，你都得活下去。”
江博字字冰冷如霜，“你给我记好了，你的人生不是只有爱情只有男人，还有亲情友情事业爱好等许多东西。”
“……”
赵诗音不说话。
她觉得江博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帮着施宁来跟她抢男人。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她是不会认输的。
她必须想个万全之策，让慕少臣认清施宁的真面目。
让他知道，她赵诗音才是两世都深爱他的女人。
江博突然呼的手机铃声在凌晨格外突兀。
看了眼来电，他接起电话。
“喂。”
“……”
赵诗音没听见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什么。
只见江博神色蓦然严肃，声音都变了一分，“你确定看到的是石振天？”
“好，我现在赶过去。”
“表哥，我同意跟你回家。”
赵诗音的声音哽咽地响起，“我可以试着不爱少臣，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江博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改变主意的手机那头的人说了句，“你先盯着，确定他的住处。”
“你真愿意？”
江博上了一次当。
还害得黎老住进了医院。
他不敢再轻易相信赵诗音了。
“表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不想给你丢脸，更不想让你也被人记恨。”
赵诗音哭得特别伤心，“从小到大，只有你最疼我，我一定努力地把少臣忘记。”
“我希望你这次说的是真的。”
江博的语气稍缓了一分，“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出国留学两年再回来。”
“我不。”
赵诗音想也不想就拒绝。
可怜兮兮地求江博说，“表哥，你别送我出国，别不管我，以后我听你的，行吗？”
“……”
江博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头终是有些不忍。
“你收拾好行李，先回江城。”
-
施宁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早上六点就起了床。
带着早餐赶到医院，没想到推开病房的门，余承不在，病房里除了还没醒的黎老爷子，就只有慕少臣。
手机震响。
是余承打来的电话。
她站在走廊上接听，“施宁姐，我有事先走了，慕少在病房里，你带的早餐给他吃吧。对了，今天上午他跟你一起照顾我外公。”
“知道了。”
施宁挂了余承的电话，就见慕少臣从病房里出来。
怕吵醒老爷子，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他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片刻后，扫了一眼她手里提的早餐。
嗓音低淡道，“我守在这儿，你昨天晚上睡得晚，回去再补会儿觉。”
施宁并不领情。
“我师傅是因为我才气病的，我有责任照顾他。”
她语气嘲讽说，“你才是不该留在这儿，这种时候你应该去哄你的小青梅才对。”
“我没有小青梅。”
慕少臣紧锁她的视线。
无视她的怒意，低低沉沉地说，“我若真有小青梅，那也是你。”
“我可不敢当。”
“你敢当。”
他说，“当年我被绑架，要不是你发现救了我，我早就没命了。所以，我在你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你，你说的小青梅，应该是你自己。”
“昨天晚上我阻止你打赵诗音，并不是要帮着她。”
清晨的走廊上十分安静。
可施宁的心绪，却平静不下来。
随着面前男人的解释而起伏。
“你来帝都是给黎老祝寿的，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做有损形象的事。”
“你说的可真好听。”
施宁冷嗤。
“我的形象早就被你的赵诗音毁了，我还要什么鬼形象。”
“她毁不了你的形象。”
慕少臣说，“你昨天晚上来医院之后，我跟大家解释过了。”
“……”
施宁眼里闪过不解。
他解释过了？
“自己看吧。”
慕少臣从微信上发给她一条链接。
是关于昨晚的热搜。
施宁把手里的保温盒塞他怀里，点开链接进去，看帖子内容。
#编剧界泰斗寿宴被砸场之真相&某赵姓女人爱而不得，毁人名声被扇耳光。#
发帖的人很会写。
前面留足了钩子，后面才解释原因。
帖子里面还插有照片，其中一张就是她扇赵诗音耳光的照片。
她的视线停留在慕少臣和赵诗音站在台上的照片上。
帖子里说，他解释了那个短片是造谣。
看完帖子，施宁随手往下翻了翻评论，就看见一条点赞还不少的评论。
[赵诗音这样做或许不对，但她爱一个人又没有错，更何况，她前几天才为了慕少臣被刺伤腹部导致终生都不能生育。慕少臣就是再不喜欢她，也不该没有半点感激之心，这种男人，配不上赵诗音。]
那条评论下面一堆吃瓜群众。
还有人让她单独开个帖，细说一下内幕。
施宁在心里冷笑了声。
抬眼看向面前五官清隽的男人，“你没看到评论上说你忘恩负义吗？”
“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是她们的事。”
“你不怕有损形象？”
“我不需要形象。”
“……”
顿了下，他又意味不明地来了句，“也有可能不是我忘恩负义。”
“什，什么意思？”
施宁双眸诧异地睁大。
难道他知道赵诗音是救他的真相了？
可是据傅明寒说，除了他，就只有萧淑芬和赵诗音知道。
连那个行刺的女人都不知情的。
萧淑芬被慕胜民关着，他可能连人都见不到。
赵诗音也不可能自己说出真相。
难不成，是傅明寒？
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借给傅明寒钱。
慕少臣转头看了眼病房里，还没醒来的黎老。
对施宁说，“先找地方吃早餐。”
施宁不知道慕少臣怎么对帝都的医院也熟悉。
直接把她带到了一间休息室。
看着他把早餐一一摆在小桌上。
施宁想问他，是不是去找过傅明寒。
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响起。
见是周淮打来的，她随时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
周淮的声音传来，“宁子，你在哪儿？”
“怎么了？”
“我看到网上的热搜了。”
周淮担心地问，“黎教授没事吧，还有你。”
“都没事。”
“我有件事跟你说。”
周淮关心完她在帝都这边的情况后，转了话题说。
施宁眉间泛起一丝疑惑，“什么事？”
周淮，“你知道慕子轩离家出走吗？昨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看见他狼狈得跟个乞丐一样。想起上次你说他也不是多坏，就把他带回了家，你要不要跟他说话。”
施宁转眸看向旁边的男人。
他将手里的小笼包喂进嘴里，像是没听见周淮的声音，更没感觉到她正看着他似的。
连头都没抬一下地把蒸笼往她面前一推。
低冷问，“能不能先吃了早餐再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