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明时,松透清雅的琴声方才徐徐而止。
仙哥的琴音随我入梦,我睡得深沉,是难得的好眠。
胡天玄将琴搁在一旁,抬手变了张软被为我盖上,又仔细掖好被角,便垂眸静静望着我的睡颜。
火炉中香炭燃了一整夜,橘红火光在朝霞中渐弱,化作柔光照在我脸上,温暖舒适,十分怡人。
朦胧中,一缕松香略过鼻息,而后一只温润的手,轻轻覆在我的脸颊上。
细腻的指腹从眉头顺骨描摹,划过眉梢,停在眼尾,而后一遍遍摩擦着我的眼底肌肤,如提笔作画,不厌其烦。
这动作很是轻柔,又藏着小心翼翼。就好像生怕力道重了会弄疼我,又像是抚着珍宝般流连不舍,兀自几度沉迷。
我嗅着那沉静淡雅的松香,十分贪恋那人掌心的温度,在梦中浅浅一笑,握住那只手,像只猫似的轻轻蹭着掌心。
胡天玄微微一怔,欲要抽手,见我眉头逐渐皱起,便轻叹一声,干脆作罢。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间似有天光漏入眼缝,不远处的屋檐下,风铃随风叮当作响。
这一光一铃交织在一起,全然搅了我的半宿清梦。
我揉揉眼,慢慢醒了过来。
惺忪的视线逐渐清明,刚一侧首,就看到胡天玄清雅挺拔的背影,正安静地坐在榻边。
“仙哥?你怎么在这儿?”望了一眼门外清透的霁光,睡意尽退,我惊讶道:“你待了多久?没去歇息?”
昨日他抚琴给我助眠,我确实睡得酣然畅快。但他不会一宿没睡,就一直坐在这守着我吧?
胡天玄闻声转过脸来,垂下长睫看着我,淡淡的道:“我倒是想走……”说了一半突然没了声儿,然后话锋一转,轻道两个字:“醒了?”
“嗯嗯,醒了。”我眼角微弯,朝他点头一笑。
“我的意思是,你清醒了?”
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不知自己何时未清醒过。莫非是那尸毒有啥后遗症?自己睡着后发作却浑然不觉?
想到这我疑惑的眨眼,小声试探道:“怎么了……我一直很清醒啊。”
“是么。”胡天玄目无波澜,不动声色的朝往下瞥了一眼:“若真的清醒,为何还不松手?”
我愣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自己正紧紧抓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且十指交缠,难舍难离。
“呀!”我惊得瞠目结舌,赶紧一把松开,然后迅速把自己的手藏进被子里,耳根一下变得彤红:“我我我……我睡相不好,仙哥不要介意。”
“嗯,确实。”
“……”
我只是客套一下,想给自己找个台阶。谁知道他还真的顺着话说下去,对我睡相不好这一点,直接表示赞同?
我被他哽得一口气不上不下,全然有些无语。他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依旧清清淡淡。
见我微微撅起嘴,移开视线不看他,胡天玄扶着肩膀转动一下脖子,起身拂开被我压皱的衣袖,往矮榻的另一头走去:“若是清醒了,就回去吧。以后若是再像昨日那般任性胡闹,便自己去领罚。”
我自是明白他的弦外之意,无非把我昨日对他表露心意之事,当做是神志不清时的胡作非为与胡言乱语。
昨夜失落的余韵还没过去,这下无疑是又添了把新柴,将那酸涩的感觉蒸发得遍布肺腑,令人好不难过。
我把被子里的手轻轻按住胸口,长吁一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尽量平静的看着他:“仙哥明明知道,从始至终我一直都很清醒。我也一直清楚自己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抿了抿唇,觉得鼻子有些酸,便垂下头来,声音又轻又低:“若仙哥无法回应我的心意,那也没有关系。我余下的人生还算长,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留在山中陪着你,直到你厌烦为之。”
我早就做好了打算,只要他不直接拒绝,那我就当做是还有机会。
胡天玄坐在茶几边,已用法术将小炉点燃,闻言拿着烧水沙壶的手一顿,继而不动声色,把壶子继续放到小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