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刚饮过半壶,两名小二便陆续进来将菜肴布上,门板一开一阖间,先前路经的那间屋子里,隐隐传出几声试调的琴音来。
晓山青顿时好奇的将视线向走廊上望去,那琴调并不难听,也不刺耳吵闹,寥寥几声便没了动静,但又不难从音色的波及中感受到主人对灵压的收放自如。
菜已经上的差不多,花似霰作为师尊,俨然起到了带头的作用,他一动筷,李雪绵与顾汀州也陆续伸筷子夹菜吃饭,叶轻舟顾念着晓山青近来食欲不振的毛病,先为他舀了一碗菌菇汤。
将汤碗放在晓山青的跟前,叶轻舟对着他说:“明日我去紫徽峰拿些草药来,每日煮上一锅鲜汤给你,你这食不下咽的痼疾,是该养养了。”
晓山青将视线从门板处收回,垂眸望着温热的汤碗,感激道:“谢谢师兄的顾念,我这只是暂时性的,过几日也就好了。”
“信你才怪!”叶轻舟抬起筷子夹了一块桂花排骨到自己碗里,嗔怨道:“时不时就溜下山躲在暗处虐待自己,自打我跟你成了同门,几时见你正经吃过饭!”
花似霰闻言,抬起眼来,凝视着叶轻舟道:“他不去浣花屿吃饭?”
“是啊!”叶轻舟放下筷子,认真回答道:“晓师弟去浣花屿只为找顾师弟的麻烦,从来都不怎么吃饭的,就算吃也是动几口便撤了筷子,我以前还怀疑过他偷偷吃零食呢?”
心细如发似叶轻舟,从前他再是不喜欢这个师弟,也会在无形之中对他多关照一些,奈何晓山青根本不领情,竟顾着拿他逗趣耍着玩了。
晓山青不怎么吃饭的毛病,顾汀州也发觉了,但他向来不爱多管闲事,对方吃或不吃跟他又没多少关系,此时一听大师兄这样说,他才惊觉,晓山青唯一的两次在自己跟前吃饭,都是将大部分拨给自己的,而他吃进嘴里的基本很少。
尤其是自己带饭送给他的那次,他到像是不好意思拒绝自己的好意,只象征性地吃了一点儿。
那么在饭堂呢?顾汀州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叶轻舟漫不经心的说出了下一句话,彻底将他崩死的心弦拨弄到了极致。
“有一次弟子去浣花屿晚了,还见到他将盘子里的饭菜通通拨给了一个刚刚受过欺辱,没打上饭的外门弟子,可惜他做好事嘴也不干净,竟然对着人家说:可怜见地,终归是要端出去喂狗的,不如就赏给你吧!师尊您瞅瞅,这是人说的话吗?”
晓山青见叶轻舟没完没了地抖落自己干过的蠢事,连忙从盘子里夹起一块牛乳糕,塞进对方滔滔不竭的嘴巴里,“快吃你的饭吧!”
叶轻舟没有防备地被一块糕点塞满了大半个口腔,愣了一下,便一边狠狠咀嚼一边呜呜呜地继续数落着他的不是。
这边两个人互相瞪眼嬉闹,另一边花似霰与顾汀州皆端着筷子陷入到了沉思里。
为何不能好好进食,是身子又闹出了什么毛病吗?
花似霰几乎是到了食不下咽的地步,如不是顾念着旁人在场,他一定会揪住晓山青追问个明白。
为什么不吃?为何身体不适却不好好医治?这样苛待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种种不好的疑问盘旋在心口,令花似霰望向碗中的视线都透着焦慌与难过。
晓山青跟着叶轻舟嬉闹了一会儿,察觉到boss与顾汀州都陷入到了思虑与哀默中,便极是自然地抬起筷子,依样夹取了几道菜,放进自己跟前的碗里,他笑着说:“我就算吃的少,也比你们长得高,可见私下里,我也没少厚待我自己,我这个人如此阴险狡猾,好东西自然是要偷偷留给自己的,与其担心着我的身体,还不如好好将眼前的美味多吃几样,毕竟,我请客的次数,可一点儿都不多啊!”
“就是,就是!”李雪绵听尾不听头,但见二师兄将盘子里最大的虾仁夹进了自己的碗里,一边往嘴里扒拉着菜,一边伸出筷子旋风似的挨个从菜盘子里夹取,“你们看二师兄夹菜都捡最大的来,他才不会亏待自己呢!”
晓山青一把将虾仁用筷子丢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拿眼睛瞪她:“就你眼睛尖。”
好不容易将嘴里的菜咽下去,李雪绵梗着脖子说道:“以前在山上,二师兄动不动就能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点心来捉弄我,我每次都看到他的储物囊里有好多瓶瓶罐罐,一定是装满了好多好吃得糖,可惜二师兄就喜欢自己躲起来吃,从来都不给我。”
晓山青听她口不择言,连忙夹起一只鸡腿丢进李雪绵的碗里,呵斥她:“你快住嘴吃饭啊!”
“就是,就是!”叶轻舟也将一块酥肉夹进李雪绵捧着的碗里,转而对大家说道:“晓师弟难得请客,我们应该多吃些才是。”
顾汀州全程无话,一直拨弄着碗里的青菜,好半晌才抬眸望了一眼一人之隔的晓山青,后者若无其事地夹菜吃菜,丝毫看不出半点勉强的样子。
有了叶轻舟打圆场,花似霰再是没胃口也不能太过表露,只得硬着头皮食不下咽地吃。
窗外的烟火一轮比一轮精彩,待众人都停箸之后,小二又细心地上了几道果盘与点心,茶水也换了一些滋阴润肺的八宝茶。
boss与叶轻舟并排立在窗前观看烟火,顾汀州则一直默默地喝着碗里的香茶,到是晓山青,手中把玩着一枚李子,却未吃,一双锐冷的凤眼时不时地向着走廊望去。
顾汀州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小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紫莹莹的李子在晓山青修长的五指间来回转动,他面有所虑地说:“我刚刚听到一阵琴音,从中察觉到了魔物的气息。”
顾汀州听了,亦是转头向着身后望去,将五感调动到最大,耐心地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收回灵压转过身来对他说:“我没有感应到。”
晓山青:“......”
顾汀州真身是魔,而且还是纯种的上古大魔,既然他都感应不到同类的气息,那想必琴音的主人应是个正经得人族。
可既然是人,又为何会动用魔功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当口,走廊外又传来了一阵模模糊糊地琴声,晓山青忍不住侧耳细听,竟发觉每当琴音响起,就有两三句低低的话音掺杂其中,似乎是有人故意弄出点动静,好叫旁人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声。
这一次的琴音明显比上两次要响亮,就连专心致志看烟火的花似霰与叶轻舟都转过身来,一脸狐疑地望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