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书童见是墨御尘来了，便也上前迎着：“是楚王殿下来了，先生之前便吩咐了殿下会过来，让我在此处迎着殿下。”

“麻烦了。”墨御尘应了一句，带着元向晚一起入内。

绕过繁复的回廊，远远的便瞧见暖阁中的书案后坐着一个人，弓着腰背，大半的身子都隐在书卷之后。

老人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只有将眼睛贴的书本极紧才隐约看得到上面的字迹。只是饶是如此，却依旧在桌案之后坐的一丝不苟，生怕对不起面前的这堆书卷似的。

“太傅不愿意离开旧宅，就是因为舍不得这些旧书。这些书册都是云家先祖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搬家的时候不好挪动。太傅为了伴着这些书卷，便也留在了旧寨。”墨御尘说道。

元向晚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突然之间也知道送些什么东西最是投其所好了。

二人刚一走近，云先生便开了口。

“你们两个先坐一会儿，我看完这一段。”

墨御尘没有说话，长辈问话如若不回答的话，实在是有些不礼貌。元向晚刚要开口，便见墨御尘伸手盖在了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摇了摇。

那意思，是在示意她不要开口。

原来云先生读书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说话啊。

元向晚心下了然，给了墨御尘一个安心的眼神，从空间之中拿出了一枚放大镜拿在手上，走到了云先生的身边。

“内宠并后，外宠乱政。婢子配嫡，乱其本也。先生在通读左传么？这本书字太小，正好我来给先生带来了一件儿小礼物，先生日后看书倒也用的上。”

说着，元向晚将手上的放大镜递了上去：“这面镜子能够放大字迹的大小，先生日后在看书，便不用这么费力了。”

闻声，云先生的视线终于从书册上分离开，而是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但依旧没有去接她手上的放大镜。

“你读过书？”云先生问道。

元向晚笑了笑：“这些本是不该读的，之前在学堂里也从未学过这些。不过我觉得有意思，便拿来看一看。”

“女子无才便是德哦。”云先生合上书撑着桌案站起来，走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你方才念的那一句，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元向晚倒是无心卖弄，方才那一页中有太多经典的语句，元向晚只念了这一句，其实是只知道这一句的意思。

当年在大学学习马哲的时候，老师曾讲过的一句话。

元向晚道：“内宠并后，外宠乱政。婢子配嫡，乱其本也。说的是皇上的宠妃能够和皇后拥有同样的待遇，皇上信任的臣子和宦臣，能够左右皇上在政事上的决策。妾生的孩子，与正妻出生的孩子同样担任大任，是天下将乱的预兆。”

说完，元向晚偏过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墨御尘，果真见他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这一句话，几乎是直接否定了墨御尘日后的路，任谁听了都会不开心吧。

可云先生却不懂这些，听到了这些话，却抬起眼看了元向晚一眼：“你觉得这话说的对否？”

“对，也不对。”元向晚说道：“当时的情况和如今的情况不同，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云先生浑浊的老眼抬了抬，视线落在了元向晚的身上：“你说说看。”

“左传撰写的年代正是诸侯国拾起，当时帝王所迎娶的妾室多是盟国或是和亲的女子，其次便是各地进贡上来的美貌女子，于国来说，这些女子要么是心怀鬼胎，要么是自由未读过书的女子，自然不适合教习皇子。”

“而当时的情况，只有嫡子才算是正统皇室，妾室所生之子都是奴婢，是不受重视的。当今却不同，皇上的妻妾都是世家之女，即便是身世地位差了一些，但却也是知书达理的好姑娘，教养出来的皇子都是皇上的孩子，公平竞争有了压力才会有动力。”

元向晚道：“是以，这婢子配嫡一句，自然是错了。”

此话一落，墨御尘果真抬起眼来看向元向晚，神情都多了些笑意。

之前怎么没发现墨御尘这个人这么好哄，说两句好听的便笑了。

云先生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至于前两句，内宠并后，外宠乱政，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妾室永远都是妾室，是婚姻之中的第三者，自然不能等同于正妻。而臣子就算是再怎么受宠，也终究只是臣子，自然不能代替帝王做决定。”

元向晚说道：“我觉得很多时候，这些古时候留下来的老书虽有借鉴意义，但却不能全然听信。只有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能真的教育好后人。”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句话说的甚好。”云先生点了点头：“之前老夫还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想的出让孤儿营的这些孩子全都读书的想法，今日一见，果真与凡俗女子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