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得意忘形,大庭广众之下臧否羽界十七妖祖。
杜小草刚好在隔壁的包厢里,带着黑岬和小饕餮用膳,听着口不择言的菡仙子,眉头紧蹙。
小饕餮也气了,劝杜小草赶紧另找一片风水宝地安置蜃楼,别再跟菡仙子做邻居。
“这么口无遮拦的疯丫头,谁知道啥时候就天打雷劈了,别被她连累到。”
杜小草认真的点头:“三天,最多三天,咱们就换地方。”
黑岬侧耳聆听了半天,笑得嘴巴合不拢,“这酒楼还请什么说书先生啊,现成就有一个啊,有这么一个大乐子,再请别人都是白费功夫。”
一顿饭吃完,结账走人。
出门的时候,菡仙子见了杜小草,醉醺醺地大声喊她,一定要她坐下一起用膳。
杜小草面色冷冽:“菡仙子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没醉!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听到了?对那些妖祖的点评精准吧?”
杜小草不想多事,转身欲走,菡仙子却不依不饶,让身边一众纨绔挡住她。
“帝姬未必太托大了,我好心好意跟你打招呼,你就这个态度?!”
杜小草呵呵:“咱们不熟,打招呼很多余。”
“你——”
菡仙子气得粉面铁青,当场下不来台。
杜小草既然开了口,干脆说到底,转身盯着这位不讨喜的“芳邻”:
“菡仙子,俗话说话可以乱说,东西不能乱吃,那是小老百姓太平年景的生存智慧,六爻城这种百战之地,活得要更谨慎,东西不能乱吃,话也不可以乱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刚才那些话,十分僭越,便是你的妖祖师尊,都未必敢在大庭广众下如此臧否同道,何况你一个后进小辈?但凡有谁较真一句,你就是个死,就算妖祖们统统大器量,也难保他们麾下的徒子徒孙、族人、拥趸会愤懑不平,联手来找你的麻烦,你是凭本事打回去呢,还是抱着师尊的大腿求救,给你师尊招灾惹祸呢?”
一番话,说得菡仙子脸色难看,愤懑怼了她一句:
“要你管!”
杜小草转身就走。
当晚,就换了住处,搬到黑岬事先踩好点的一处小山坡上,居高临下,闹中取静,唯一的缺憾是距离城头太近,一旦有战事,容易波及。
杜小草没当一回事,覆巢之下无完卵,真有战事,想躲也躲不了,离城头近了,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察觉,该死战就死战,该遁走就遁走,免得事到临头,慌乱无措。
他们搬家的举动,加上在酒楼中当面怼菡仙子的言语,让外界解读成双方“翻脸”了。
事实上也就是如此,菡仙子再不来拜访,路上遇到了,也不会再打招呼。
杜小草长吁一口气,这么一块烫手的烂泥,总算撇开了。
杜小草以为这只是她自己的私事,忘了她在六爻城中,也是地位尊崇、举足轻重的贵女,很多人面上不显,私底下是拿她当风向标的,见她这么公然远着菡仙子,菡仙子的地位又远远没有她自己以为的那么稳固牢靠,当下,就隐隐被孤立起来。
她的心气正在尖尖上,偏又无可奈何,气鼓鼓地坐在竹楼里大骂杜小草。
蜃楼这边,杜小草“哗啦”一声击碎了水光镜,不听菡仙子满嘴胡喷。
黑岬嗤笑:“这么一个骄娇二气的野丫头,怕是不够旁人几刀砍的,刚攀上高枝还没几天,就嚣张成这样,从前看错了她。”
与姬岳对峙,百折不挠的“菡仙子”,已经死了,再也找不回来。
杜小草想不通,同样一个人,前后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就能判若两人?
从前坚持的道理和公义,都喂狗了么?
黑岬对菡仙子的表现懒得评价,他关注的是俞襄,以这位的精明谨慎,真拿菡仙子当徒弟,早就把人拎过去一通教训,现在听之任之,必定是有所图。
这个徒弟,是百分百要放弃了,否则怎么给那些被“臧否”过的妖祖同道交代?
菡仙子洋洋得意,完全不晓得她已经站在棺材边上,随时可能栽进去,埋了。
杜小草事先切割,就是不想落得“收尸人”的下场,她不是滥好人,不帮抬尸埋尸。
她对自己的选择没有半分疑虑,唯独一件事,让她始料未及。
姬岳这厮,听说她与菡仙子闹翻了,颠颠又找过来,一扫从前的浮浪轻佻,正襟危坐,攀交情,还把黑岬也捎上了,说了一通吼妖部与他妖祖父亲的和睦关系。
就在一个月前,黑岬名义上的兄长,吼妖部的少家主,正式拜在姬岳父亲门下做弟子。
杜小草惊得一口茶喷出来,仔细想一想,也是正常的,吼妖部这些年一再落魄,在《百妖谱》上的排名一再后撤,眼瞅着就掉到尾巴尖上了,必须绝地求生,少家主能攀上一位妖祖做师尊,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从这一层关系上攀,黑岬与姬岳,勉强也能算二道贩子的“师兄弟”。
今日找上门来,是跟他商议联手对付俞襄,起码不能被俞襄压得抬不起头来。
黑岬呵呵:“你也知道,我们吼妖部今时不同往日,没落得人憎鬼厌,堂堂少家主都得上赶着找你那野爹当后台,何况我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要道行没道行,要人脉没人脉,帮不上忙还得拖后腿,平白弱了姬公子你的名头。”
姬岳气得拍案而起,被他拍过的案桌却倏然消失,他站立的位置陡然出现一个坑洞,把他直直陷落进去,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