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姬岳气得神态狰狞,万万没想到自己上门拉帮手未遂,还吃了这番羞辱。
黑岬一招制服他,跪坐在原地继续品茗,看着手边激烈摇晃的脑袋,嗤笑道:“听我一句劝,你那野爹一天没公布你的身份,你就一天缩着头装不知道,别人前人后摆你少妖祖的谱,对你没好处。”
“混账!黑岬!有种你就杀了我!不然我早晚宰了你!”
“又蠢了不是,形势比你强的时候,切记不要逞口舌之快,万一人家真信了,你就死了,你那妖祖野爹再厉害,也没办法让魂飞魄散的野儿子重新活过来,该认怂就认怂,活命嘛,不丢脸。”
姬岳悻悻闭上嘴,眼神凶戾得能拧出水。
黑岬往他脸上泼了一杯残茶,意兴盎然地欣赏他的狼狈样,还不忘奚落他:
“你有丹溪老祖这样的野爹,是你的运气,也是你的不幸,可惜你眼皮子浅,只看见幸运,没看见不幸,你野爹年轻的时候,资质天赋不咋样,也不够努力,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出门远行一趟,回来就成了妖祖,你是他野儿子,他有没有跟你说过那一趟出门的奇遇?”
姬岳闭眼不搭理他。
黑岬就自说自话,“奇遇你不知道,你野爹每隔一甲子,就要出远门的事,你总该知道吧,他每次出门都神秘兮兮,从不带随从,生怕人家知道他的行踪,他隐瞒得很好,但我有一个朋友,无意间落到了他袖中,跟着他七拐八绕,去了一处神秘的洞天——”
他故意停顿片刻,姬岳的耳朵明显支棱起来,偷偷在听。
黑岬也懒得吊着他,直白说了,在他口中的丹溪老祖,十分的卑劣龌龊,脸皮奇厚,他他的那一处小洞天,就是他晋级妖祖的关键,得了大便宜之后,始终惦记着再捞一些好处,捞不到也没关系,不能断了联系,千方百计维持。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堂堂妖祖,人前趾高气扬,人后卑躬屈膝,在那每隔一甲子举行的盛宴上,充当小厮。
小厮!
连敬陪末座、觍颜蹭酒的资格都没有,仆役一个,在席间陀螺一样奔走,给参加宴席的高人端茶倒水,殷勤备至。
黑岬语气不屑。
姬岳却睁开了眼,反问黑岬:参加盛宴的那些大佬,有没有资格享用羽界一位妖祖的侍奉?
黑岬一怔,没说话。
姬岳却笑起来:“所以,又有什么可嘲讽的呢?平常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妖祖,在真正的高人面前,也不过是个仆婢,犹如大妖部豢养的豪奴,人前趾高气扬,在主子面前摇尾乞怜,我父……丹溪老祖没做错什么,他靠着这些高人援手,道行突飞猛进做了妖祖,事后对高人谦恭,不是人之常情?难道要他翻脸不认人?”
黑岬一时语塞。
姬岳又道:“便如你所言,丹溪老祖不顾妖祖的尊贵身份,在别人的宴席上充当仆婢,这是他自己的事,别人没道理说三道四,据我所知,丹溪老祖从未在人前炫耀,说他与那些赴宴的高人有交情,跟没有用这份‘交情’,赚半分好处,自己的私密事而已,求得是问心无愧,用得着你在这冷嘲热讽?”
黑岬双眼眯起。
杜小草担心他气头上拍死姬岳,上前圆场:“姬公子说得没错,丹溪老祖知恩图报,不扯虎皮,胜过世间无数宵小。”
黑岬不服:“他一再觍颜赴宴,就是对同道最大的威慑!”
“那也是他的福运,运气也是实力。”
“……”
黑岬难得无言,一挥手,解了姬岳的禁制,把人扔出数里。
小饕餮看得咂舌,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免得被殃及池鱼。
杜小草打开窗户,让窗外栀子花的清新气息飘进来,冲淡黑岬心头的怒气和郁气。
黑岬仰头看着窗外和煦璀璨的夕阳,叹息一声:
“是我偏执了,丹溪老祖没错。”
“你跟丹溪老祖,有过龃龉?”
“没有,但他在盛宴上巴结的几个老东西,跟我闹过几回……”
杜小草不敢深想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干笑两声:“算了,丹溪老祖的事,跟姬岳没多大关系。”
“是没多大关系,那些老东西一再让他把儿子也带过去,他装聋。”
“这是丹溪老祖聪明,就姬岳这模样,带过去能落得好?他是能做小伏低,还是能一飞冲天,都不能,何必坏了这份香火情?”
黑岬又被噎。
论言语交锋,他向来无敌,今日却屡屡落在下风。
各种原因,唯有心乱。
心乱了,道理就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