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过半盏,宝钗见那掌事还要继续说,便客气笑笑道:“张老辛苦,此回我与外子也只是顺路,滨海城有你坐镇,薛家便再放心不过了。”
掌事张老连称不敢,又道:“到底是大爷争气呀!又有姑奶奶您和姑爷看顾着,我们薛家商行哪里不能昌盛起来呢。”
宝钗笑道:“还是离不开你们这些有经验的老人。”说罢便要结束话题,端茶送客。
但这掌事张老突然又道:“哎呀,看到您,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事。前些时候,就是春分那日,整个盐城都在下雨,以至当日我们未能晒干江宁府那边送过来的花蕊。近几日我十分忧心此事,因为往些年南边基本都是滨海城交干蕊的,今年却不能得了,不知道会不会耽误您的用药?”
闻此,宝钗心中一震,她并非因着这一地没有收集到冷香丸的干蕊而惊,而是她突然就联想到自己定期服用冷香丸是否对怀孕一事也有影响,毕竟是药便带毒,她从小便服用冷香丸,是否已对身子有了不好的作用。
想到这里,宝钗不禁变了脸色,也顾不得再与张老寒暄,很快便结束谈话,让人将张老送走。然后令莺儿去找一个稳婆和一个大夫过来。
莺儿不明所以,但见宝钗神色严肃,也不敢耽搁,连忙差人去找。
宝钗心中有些慌,她在屋内来回走动。她不是不信任敖闰,而是她更相信,若敖闰知晓是她身上的缘故,为让她安心,敖闰一定会选择骗她。
如此也不知煎熬了多久,大夫先到了。
宝钗将一旁早备好的脉案拿给大夫,这些脉案正是敖闰这几月脉象和用药以及医理的记载。
大夫看过一阵后,轻咦了一声,问宝钗道:“从脉案上倒看不出这位爷有何顽症,请问夫人,平时他有何症状?”
宝钗捏了捏手心,反问大夫道:“通过脉案和这几月的用药,你可能看出这位爷的身子是否会有碍传嗣?”
大夫听了惊了一下,又仔细看过脉案及药方,皱眉道:“单从这些来看,这位爷身体应当没什么大碍,最多有些体虚不能受寒,至于其他的,恕我医术浅薄,不能看出。”
宝钗狠咬住自己的舌尖,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让丫鬟先将大夫送走。
不一会儿稳婆也过来了,宝钗又详细问了关于女子受孕的身体要求以及相关注意事项。稳婆在这方面最是熟识不过,便一一向宝钗说来。
宝钗听罢,又问道:“若,若女子长期服药,是否会影响受孕?”
稳婆道:“这可要看是服什么药了,好些不能生的,还是靠生子药才怀上呢。”
宝钗道:“那类似治疗体热的补药呢?”
稳婆道:“哎哟,我还就听说过女子因体寒不能怀孕的,还没听过体热不能怀孕的。不过呀,不管补药也好,正经方子也罢,这要准备受孕的女体最好还是不要用药的好。”
宝钗点点头,又让莺儿将稳婆送走。她自己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莺儿回来唤她,她方才回过神来,然回神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敖闰去向。
莺儿想了想道:“方才看到了铭哥,想来应当是回来了的,恐怕先往姑娘那儿去了。”
宝钗也不多想,便往黛玉屋子里去。
且说黛玉那里正烦着敖闰,光是看着她一脸惬意地喝龙井吃茶点,就觉着十分碍眼,她道:“你且别处坐坐不行吗?我约了妙玉下棋,她一会儿该过来了。”
敖闰动了动眉毛,道:“阿姊也可去找妙玉真人呀。”
黛玉生气道:“这是我的房间!你说你回来不去找宝姐姐,赖在我这里干什么?”
敖闰长叹一口气,有些可怜地对黛玉道:“阿姊,你等我再坐会儿,把这壶茶喝完可好?”
黛玉稀奇道:“怎么,与她吵架了?”
敖闰摸摸鼻子,只喝茶不说话。
通灵宝玉在敖闰识海里插嘴道:“您这可算是阳奉阳违,明晃晃地‘偷吃’、‘偷喝’呀。”
敖闰反手就将通灵宝玉封印关小黑屋了。她拿起一块茶点对黛玉道:“就是有些口渴,想蹭阿姊些茶水小食,我一会儿便回去。”
然还不待黛玉回话,外面雪雁就唤了声‘夫人’。
敖闰顿时一噎,赶紧将杯中茶水饮尽,然后拍拍身上,又下意识想将那茶杯和茶点都推地离自己远远的,谁知手忙脚乱之下,用劲过猛直接推翻了茶壶,霎时茶水流满小几,屋内也弥漫出龙井清香,。
宝钗跨进门就见敖闰慌忙收拾茶壶的模样,而敖闰那里见着宝钗,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对黛玉眨眨眼,道:“阿姊,是我不小心,没能给你倒好茶,还打翻了茶壶,一会儿我让玛瑙重新沏一壶过来。”
黛玉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敖闰,笑道:“无事。”
宝钗如何看不出敖闰和黛玉之间的把戏,只是当下她心中全然没有要追究和责怪敖闰的意思。反而看她如此紧张小心,心中更添歉疚。
这些日子因着宝钗思虑敖闰身体有疾,因而定了些许规矩,还添了许多奇怪的食补,虽然在特定方面,敖闰的确‘屡教不改’,但总体还是极为配合。
然宝钗万不曾想过,什么身体有疾竟是敖闰说谎骗她的,且在事后还极力配合自己的‘调养’。她如何能想到那人为了不让她忧心自责,竟宁愿自辱谎称有那样的隐疾,如此真挚的爱护和疼惜,如何不令人心酸感动。
尽管当下宝钗有一肚子话想问敖闰,但她到底不好在这里就说将开来,好歹与黛玉寒暄几句,待时机差不多,才领着蔫蔫儿的敖闰回了房。
※※※※※※※※※※※※※※※※※※※※
昨天写了一半,今天补上另一半……冬至虽然吃到了羊肉饺子,但还是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