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瓒心里不禁一缓,动容道:“我以为你不信的。我坐拥天下,正是为正大光明的得到你。”“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听他这样说,安歌不禁摇头。“怎么?”“我不疑心的,是你的手段。你说得再深情,可基于这手段,在我心里,无论怎样都是要打折扣的了。”玉瓒不禁又是失意。“安歌,这曲折迂回的,到底怎样,我才能打动你?”“你问我,我也不知。咱们之间,不过一桩人世的孽缘。”她一叹。
“孽缘?你有了我的孩子,他若为男,日后将会是永夜的储君!如何是孽缘?”玉瓒摇头不信,见安歌不答,方又道:“我要出宫一趟,将太上皇的棺椁迎进宫来。”玉瓒顿了一顿,就要大步往外走。他刚行至廊外,就听得前方有人报:“太皇太后驾到!”
安歌在里也遥遥地听见了,也就随着玉瓒出了来。她立在玉瓒的身边,与他对视数眼,低声道:“看来,太皇太后也信不过你。”玉瓒也很焦灼无措:“她老人家是为问罪来了。”“你这是骑虎难下了。这天下的人都疑你,你该如何解释?”玉瓒又变得坦然自若,不屑道:“这天下的人疑我,一点干系也无。只要你信我就是。”
“你怎知我信你?”安歌抬头。“从你方才的话中。”“我一人信你,与你也无任何用处。”“你信我,便就胜过天下千千万。”玉瓒却又将她的手握住,“你的手好冷,方才在屋里还暖和些的。莫如,你还是进去吧。”
那厢,太皇太后也就从步辇上由人搀扶着下来,她见了廊下的玉瓒和安歌,沉声道:“你们过来扶着我!”安歌便小声与玉瓒道:“今日,切不可冲撞了太皇太后。她说什么,你便听什么。不然,只是有人借机兴风作浪的。你以为你的名声,在永夜是好的么?虽我不常出去,但仍能听出些风闻。”玉瓒就道:“我也一直在查,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暗算我。”二人低声耳语,很快就走到了太皇太后跟前。“跪下……”太皇太后看着玉瓒,厉声喝问,却又泪如雨下。
玉瓒一句也不解释,默然了片刻,他对安歌道:“你身子不便,在一边站着就行了。”安歌以为玉瓒就要跪下了。岂料,玉瓒只是平静对太皇太后,坦荡道:“孙儿无罪,为何要跪?”太皇太后已然气得双手发抖。安歌就在一旁,拉了拉玉瓒的袖子。玉瓒见了,看了下安歌紧张的神色,就朝她缓心一笑,那神情好似在说:到底,你还是关心我的。
太皇太后见了,更是怒不可遏。“你将你父皇气死了,这会儿却还能笑得出来?”因又忍不住落泪。墨菊见了,便在旁与她拭泪。“皇祖母,父皇驾崩,孙儿的心里,说不悲痛,那是假话。孙儿与父皇的关系如何,想这世间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看懂。有些话,孙儿只愿一个人静静地在父皇的灵柩前倾诉。只是这半月以来,孙儿忙于政务,却是抽不开身去看望父皇,就更谈不上去谋害他了……”
墨菊在旁连忙附和:“皇上说的是,依我看,这可疑的人,也有那么二三个。”太皇太后心里迟疑,刚要说话,就听廊外又有内侍报:“皇上,姚璟姚大人来了!”玉瓒心里不禁思忖:这个当口,还不是文武群臣拜祭父皇之时,但他来了,必有要事。因就命人请姚璟入玉泉宫。
那姚璟由一个小内侍引领着,手里拿了一个明黄的信封,也就匆忙进了来。姚璟进了来,对着玉瓒、太皇太后、皇后镇定行了一礼。玉瓒见了姚璟,沉声道:“大人入宫,所为何事?”姚璟就肃穆道:“臣来,为的是给皇上送一封信。”姚璟说着,将手里端着的明黄信封,向上提了一提。玉瓒看着这信封的颜色,目光就灼灼闪动,因问姚璟:“何人嘱咐大人与朕送信?”“回皇上,这嘱托的人便是驾崩了的太上皇!”姚璟语音刚毕,玉瓒身旁的太皇太后便也吃了一惊。她喃喃道:“姚大人,太上皇是因何故,要嘱咐你给皇上送信?”
姚璟就缓缓道:“回太皇太后,此信是臣三日前去离宫探望太上皇,太上皇亲写了嘱咐臣交与皇上的。”太皇太后便对玉瓒道:“你将此信打开,与我宣读一下。”玉瓒接了信,拆开蜜蜡的信封,打开信纸,看着纸上数行熟悉的字迹,他的心,忽然就抑制不住地悲痛起来了。
他写得一手俊逸小篆,就来自于玉祺瑞的亲授。父皇常教导他:“瓒儿,练字就如做人,一定要工工整整,一笔一画……”玉瓒看着信,脑中不禁又想起那些沉沉的往事。灵光闪烁间,玉瓒忽明白了:无论那些往事是好的,还是坏的,但父皇在自己一生的重要地位,怎么也无法抹去。这些,就构成了自己喜怒哀乐的人生。他读完信,沉默良久。安歌见他不语,不禁在旁提醒:“信中都说了什么?”
玉瓒将眼看向安歌,黯然道:“我父皇和我沟通不畅。因此将那些心里话,都写在书信中了。”玉瓒将信交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接过,看了数眼,便长长叹息道:“罢了,罢了。”她连说两声“罢了”,言语中藏着无限的沧桑。她转身对墨菊,浑浊的眸中却又藏了一点暖意:“我们走吧。”
“太皇太后……”墨菊不知信里写了什么,见她这般,不禁要问。“皇上是无辜的,从这信中就可看出来。太上皇肯定了皇上的所为,想我永夜要壮大,非皇上这样的人才。郑王太冲淡了。我们到底不能一己之私,来否定皇上的成就……”太皇太后中肯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