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幼的允菲完全不懂什么叫谦让,连谢谢都没跟人说一句就直接接过棒棒糖,速度飞快地剥开糖纸,然后把棒棒糖塞进嘴里。
小以森一边舔着棒棒糖,一边好奇地歪着脑袋奶声奶气地问:“你是谁啊?”
“允菲。”小允菲快乐地舔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答。
“你为什么被绳子拴起来了?”小以森问。
小允菲闻言低下头,看了眼系在腰上的那根怎么都挣不开的灰色麻绳,噘着嘴闷闷不乐道,“他们不让我出去玩。”
“啊?”小以森顿时惊呼了声,稚嫩的小脸上流露出一抹同情,“我妈妈不会这样对我,你好可怜哦~~”
被限制了自由的小允菲本来就闷闷不乐,听了他的话之后变得更伤心了,一边舔着甜甜的棒棒糖,一边唰唰唰地不停往下掉金豆子。
小以森见状呆了呆,眨眼想了会儿,然后奶声奶气地安慰道,“那我陪你玩好了。”
“真的吗?”小姑娘一边抽泣一边哽咽地问。
“真的。”小男孩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你不许反悔哦。”
“不反悔。”
伤心的小姑娘这才破涕为笑,伸出脏兮兮的小爪子抹眼泪。
两个天真的小屁孩儿,一边吃糖果一边叽叽喳喳,直到小以森的妈妈来喊他回家吃午饭,两个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谢以森,你以后还会来我家找我玩吗?”允菲可怜巴巴闷闷不乐地问。
小以森当时毫不犹豫地猛点头。
“好。”闷闷不乐的笑允菲才再次展露欢快的笑颜,“你不许撒谎哦。”
小男孩听了后猛摇头,“我才不会撒谎呢,坏小孩才会撒谎,妈妈说我是个听话的乖宝宝……”
两个屁点大的小不点儿不舍道别,当时在边上站着的以森妈妈看着他们一阵乐呵,她大笑着蹲下身体,摸着小允菲毛茸茸的小脑袋语气爽朗道,“放心吧,以森以后会来找你玩的,等他回家吃了午饭睡一觉,下午再来陪你玩好不好?”
“好。”小允菲语气开心道。
以森妈妈牵着小以森稚嫩的小手离开了允菲家,在外面干农活的家长中午回家吃午饭,他们解开了束缚允菲自由的麻绳。
小允菲噔噔噔地跑到家门口的空地上,十分不舍地看着跟渐行渐远的小身影……
……
被绳子拴在家里桌腿上无法自由活动的五岁小允菲,揣着糖果独自出门溜达的四岁小以森,在这天晌午意外邂逅,小屁孩天真而单纯的友谊自此开始,之后小以森几乎每天都揣着各种吃食来允菲家找她玩,而那些吃的几乎大半都进了允菲肚子里。
除了吃的,小以森还会带各种小玩具来,村里的篾匠爷爷做的竹蜻蜓,以森爸爸给编的草蚱蜢,过家家用的塑料小锅小铲子……被限制了自由的允菲无法出门,但想玩泥巴的她只要一声令下,小以森就吭哧吭哧去外面挖泥巴……
有了小以森的陪伴,有各种好吃的零食和小玩具,被限制了自由好像也没那么不开心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小允菲都没再想着要挣脱那根束缚的绳子。
陪伴自那时起,之后一天又一天,他们从当初的四五岁的稚龄相伴到多年后成年。
钱多钱少不过是抽象的数字,帐一笔一笔地算,总有一天能算得清,但多年的关怀照料却始终无法用金钱衡量。
而这个世界上最难还的东西莫过于人情。
尽管他们七年前莫名产生了隔阂,五年前更是彻底决裂,但允菲却无法昧着良心否认,那个一路相伴成长的男孩多年的照顾。
四代同堂未分家,家里有近二十号人,父母叔伯等众家长们普遍重男轻女,在家里吃穿住用方方面面,非长非幼又是女孩的允菲,似乎永远都是被忽略的那个孩子,小学六年级开始屡次面临辍学的危险,家中叔伯们常怂恿允菲爸妈,说她注定了是泼出去的水,让她早早去外面打工,这样既能为家里省一大笔学费,还能让她在外面赚钱帮衬家里。
每年寒暑假后即将开学之际,允菲都以绝食争取继续上学的机会,一辈子当泥腿子的父母,一方面害怕倔强的允菲真出事,一方面到底还是不太甘心一辈子穷困,想让孩子通过高考改变体力在工厂赚钱的命运,最终心软同意允菲的哭求。
但没能成功逼她辍学的叔伯们却很不痛快,放假在家时故意给她安排许多活,但允菲却一点都不愿意吃亏,该自己干的那一份活老老实实做好,本该其他兄弟姐妹干的活,她咬着腮帮子坚决不动手。
“凭什么他们在吹电风扇看电视,却要我一个人在这里干这些活?”允菲每一次都仰着脖子反抗。
后来渐渐被伤透了心,便再也不去期待家人们的好,但已然懂事的她不再与家长正面刚,只暗自咬牙切齿地发誓要好好学习,以后高考一定要考个好大学,毕业后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不会依赖家里任何人。
但在自己赚钱养自己那一天到来之前,穷光蛋谢允菲不得不屈从于现实,被迫一次次伸手问家里要学费和伙食费。